第三十二章 多情还是无情

雪越下越大，在两人之间织成一道白色的帘幕。季知节等了很久，等到指尖都冻得发麻，依然没有等到答案。

她缓缓松开手，最后问他：“沈渊，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依旧是一片沉默。只有雪花落地的簌簌声，像是在为这段感情奏响挽歌。

季知节轻轻笑了，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尽的苍凉：“我明白了。”

她转身欲走，沈渊却猛地从背后抱住她，声音哽咽：“对不起，知节，对不起......”

“放手吧，沈渊。”季知节的声音平静，“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沈渊的手臂缓缓松开，看着那个他曾经发誓要守护一生的女人，头也不回地走进漫天大雪中。雪地上只留下一行孤独的脚印，很快就被风雪掩埋。

季知节踏进别墅后院时，炭火正旺。烤架上的火焰在夜色中跳跃，将飘落的雪花映成转瞬即逝的金色光点。程牧之和宋言礼赫然在座，这个组合让她眉梢微挑，却也只是随意一瞥，便不再关注。

“知节，这里。”苏南雪拍了拍身侧的羊毛围椅，递来一杯白葡萄酒，“干邑，特意带的。”

季知节从不按常理出牌——她讨厌高脚杯的矫饰，偏爱威士忌杯的坦荡。此刻她接过厚重的玻璃杯，指尖在杯壁轻敲两下，仰头一饮而尽。琥珀色的液体在她喉间滑过一道流畅的弧线，这才施然落座。

“这么快？”宋言礼笑得意味深长，“谈得如何？”

这话让在场众人都皱起眉头。无论是作为代理律师还是普通朋友，这问题都太过越界。

但季知节从来不是常人。她慢条斯理地取下金丝眼镜，晏溪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接过眼镜轻声告退：“我先上去了。”

几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磨了磨后槽牙。她随意的举止里透着浑然天成的矜贵，让人既想撕碎这份从容，又忍不住为之倾倒。想起下午她那记漂亮的一手，若不是个女人，恐怕早被这群雄性生物群起攻之——或者趋之若鹜。

苏南雪递来一支细长的香烟，俯身为她点燃。季知节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烟，许久才漫不经心地吸一口，烟雾从唇间逸出的样子活脱脱是个雅痞贵公子。

宋言礼悄悄看向程牧之。圈内人都知道程大律师在找一个少年，找了整整十年。如今遇上这个比男人还帅的季知节，偏偏还长得如此相像，他很好奇程牧之会作何反应。

唯有苏南风还能保持镇定。昨夜汤池的惊艳，让他窥见了真实季知节。只是了解得越深，就陷得越深。

雪花无声飘落，在炭火上空融成细密的水汽。季知节指尖的烟灰将断未断，就像此刻院子里微妙的气氛。

“我告诉他，想要启睿，可以直接开口。”季知节的声音比雪夜更冷，“但他没有。”

炭火噼啪作响，火星在夜色中明灭。这句轻飘飘的话，却在每个人心里砸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我问他要什么，他不答。我问他为什么和我结婚，他也不答。”季知节拿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琥珀色的液体在她喉间滑过，像一道决绝的告别。

“我不明白。”她的嗓音因酒精变得暗哑，尾音微微上扬，带着雌雄莫辨的磁性。

程牧之晃动着手中的酒杯——苏南雪带来的白葡萄酒确实出乎意料地合他口味。“往上查三代，把他身边所有人都筛一遍。”

“明白。”向远立即应下。

季知节抬眼看向程牧之。这位大律师原本对她不屑一顾，此刻却主动出手相助。是怜悯？还是别有深意？她不愿深究，只是重新斟满酒杯，向程牧之举杯致意：“谢谢。”

“不客气。”程牧之简短回应，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

“如果沈渊真要启睿，你真给？”苏南雪忍不住问。

“给。”季知节答得毫不犹豫，“我这人没什么追求，也没什么不能失去。只要他们在各自的道路上走得顺利，我无所谓。”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炭火的噼啪声。

“你母亲那边怎么交代？”苏南风轻声问。

“交代？”季知节笑得明媚，那笑容让在场几人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只怕这是她要的结果。”

宋言礼却莫名觉得，眼前的季知节其实跟洛柠很像。笑容很像，脸也像。

“她气不死的，我早该明白这一点。”季知节浑然不觉这些话不该在外人面前说。或许，循规蹈矩二十五年后，她终于可以换种活法了。

“不可能所有人都好。”向远冷静地指出。

季知节点头：“没错，沈渊要的也不止是启睿。所以我还得安顿好我的姑娘们。”

程牧之凝视着季知节，那种熟悉的错觉再次袭来——眼前的她与记忆中的"方离"重叠在一起，同样的颓废中带着坚韧，迷茫中藏着决绝。

季知节仰头饮尽杯中残酒，起身时椅子在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声响。“我去睡了。”她没等任何人回应，径直转身上楼，脚步声在楼梯间渐远。

“她醉了？”宋言礼转向苏南风。

“三杯而已。”苏南雪轻嗤一声，“知节十四岁就被她妈逼着喝酒，最严重那次，她在医院躺了一周。”察觉到兄长投来的警告目光，她随即起身，“你们慢用，我也休息了。”

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苏南风身上。他揉着太阳穴，声音低沉：“我说过，她不容易。”他的目光与程牧之相接，“非常不容易。光是目睹季璃对待知节的方式，就让我对那个女人生理性厌恶。”他顿了顿，继续道：“但她不需要同情。能走到今天，她的过去是勋章，不是伤疤。”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很好奇，你怎么会允许沈渊接近她。”宋言礼趁着微醺，开启了坦白局。

苏南风面露窘迫：“我没想到她会喜欢男人。”等察觉时，为时已晚。

“那她究竟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或者说，更倾向哪个？”

向远敬佩地看向宋言礼，不愧是律所首席，什么问题都敢问。

苏南风无措地摇头：“我不知道。”

“你们说季总这算是多情还是无情？”宋言礼认真发问。

“季总如何我不清楚，但你绝对是在没事找事。”程牧之打断他，“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宋言礼从善如流地接过烤串，大快朵颐。晚餐时光顾着看热闹，此刻才真正感到饥饿。他边吃边腹诽程牧之：有本事就别插手。

四人畅饮至深夜方散。

次日近午，山道清理完毕。季知节随苏南风返回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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