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碧水

那一夜，桑榆睡得跟在风浪里漂似的，白天的疑团和老爸反常的惊惧像冰冷的藤蔓，缠得她意识发沉，直直坠进混沌的梦里。

没头没尾的片段在眼前翻涌，光影和声音搅成一团，闷得人喘不过气。她像缕游魂飘在城市上空，底下是洛城中心公园，灯火明明灭灭，偏透着股死寂。

视角猛地被拽近，“咚”  地钉在湖边那块大石头上  ——  就是她发现碎屑的那一块，阴影最浓的角落里，站着个男人。

他背对着她，个子很高，深色衣服看着料子极好，轮廓在暗处模模糊糊的，透着股危险劲儿。他微微侧着头，姿态懒懒散散的，像在欣赏什么名画。

可他  “看”  的  “画”，是公园外围被警灯红蓝切割的乱摊子  ——  人群被警戒线拦着慌慌张张，警察跟工蚁似的忙来忙去，法医的白手套在夜里亮得刺眼……  这所有的喧嚣，倒像成了他独个儿品味的背景音。

桑榆的目光死死粘在他抬起的手上。那手骨节分明，皮肤白得发冷，指间捏着的，赫然是一小撮泛着幽幽蓝绿光的碎屑  ——  跟她捡的那玩意儿一模一样！

接下来的画面静得让人头皮发麻，带着种超现实的诡异。

男人慢悠悠地，跟做什么虔诚仪式似的，把那些细碎的渣子轻轻按在了自己太阳穴上。

没有针头，没有注射器，就这么贴在皮肤上。

碎屑刚碰上皮肤的刹那，桑榆好像听见了无声的叹息  ——  不是从别处来的，是从那男人骨头缝里钻出来的。

他微微仰起头，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喉结滚了一下，整个人透着种极致的、快抽过去似的放松，又带着点沉醉。

阴影里，他嘴角勾起来，那笑容又满足又冷，裹着对混乱的欣赏，对人命的不在乎，还有种站在人头顶上的病态得意。

嗡  ——！

一股冰碴子似的电流顺着桑榆的脊椎窜上去！老爸那句  “它非常危险！涉及到……  一些极其肮脏、会要人命的勾当！”  跟炸雷似的在梦里响开！

直接往皮肤上贴就有用？

这哪是什么矿物颜料、工业材料啊！

是毒/品！一种从来没见过、邪门到骨子里的新型毒/品！

“碧水的效果果然不一样啊……”  一个词儿从那男人嘴里飘出来，带着毒似的冰冷，还掺着点腥甜。

“啊  ——！”  桑榆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心脏  “咚咚”  撞得胸腔生疼，大口大口喘着气，冷汗  “唰”  地浸透了睡衣，黏在背上凉飕飕的。

窗外黑沉沉的，啥声儿都没有，就她粗重的呼吸在屋里打转转。

梦里的画面、男人那副沉醉的德行、还有那抹妖异的蓝绿光……  所有线索  “咔哒”  一下被  “碧水”  串起来，直直指向个能冻死人的深渊。

“原来是这样……”  桑榆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疼得她脑子更清醒了，“这就是‘要人命的勾当’……  新型毒/品，直接皮肤吸收……  难怪……”

难怪老爸吓成那样！这哪是她能碰的？背后牵扯的，是能把整个城市拖进地狱的大黑窟窿！

一个念头在心里  “哐当”  砸下来，亮得刺眼：必须把那密封袋偷回来！交给周幸以！这早不是她个人好奇的事儿了，得让国家机器、让专业的缉毒警察来管！

……

与此同时，桑家书房。

厚重的窗帘把最后一丝月光也挡在了外头，就书桌上一盏台灯亮着，光淡淡的，透着股说不出的凝重。

桑明诚和陈雅芝并排站着，灯光把俩人的脸照得灰扑扑的。屋里烟味浓得呛人，从没在桑榆面前抽过烟的桑明诚，这会儿夹着烟的姿势挺熟练，整个房间的空气都绷得快要裂开。

桑明诚手里死死攥着手机，指节白得吓人。屏幕上是串没存名字的号码，看着像是经过好几层加密跳转的虚拟号。

他深吸口气，才按了拨通键。

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了，那头啥也没说，就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默，跟连着个黑洞似的。

“先生……”  桑明诚的声音干得像晒裂的地，抖得厉害，“‘碧水’在洛城出现了……  桑榆捡到了碎屑。”

那头还是没声儿，可那沉默跟块大石头似的压过来，桑明诚额角的汗  “唰”  地就下来了。

过了几秒，一个低沉的男声飘过来，听着挺稳，甚至带点懒洋洋的磁性，像天鹅绒擦过冰刀子，每个字都往人神经上敲：

“哦？洛城？”  听不出半分意外，反倒有点觉得新鲜，“看来，有只不听话的小耗子，带着不该带的东西，跑错地方了。”

桑明诚和陈雅芝浑身一僵，连气都不敢喘了。

“小耗子不清理掉，会弄脏别人的地盘。”  那声音说得轻描淡写，可里头的狠劲儿藏都藏不住，“让警察搭把手吧，漏点风给他们去查。”

他顿了顿，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又冷又带劲，透着种把一切都攥在手里的残忍：“没有我的允许，‘碧水’一滴都不该流进别人碗里，处理干净点。”

“是，先生！我们明白！”  桑明诚赶紧应着，声音绷得像根快断的弦。

“嗯。”  那头好像要挂了，又忽然想起什么，声音慢下来些，带上种……  怪兮兮的关切：“我的小夜莺……  怎么样了？记忆……  有回来的苗头吗？”

桑明诚的心猛地一揪，飞快瞅了陈雅芝一眼，她脸色惨白地摇了摇头。他咽了口唾沫，逼着自己用最稳的语气答：“没有，先生，她就是……  画画更上心了点，记忆没任何动静。”

“呵。”  那声音听着挺满意，“好好看着她，她可是我挑了又挑的……  最金贵的收藏品。”  最后三个字，裹着股让人头发倒竖的占有欲。

电话  “咔哒”  挂了，忙音在死寂的书房里空落落的响。

桑明诚像被抽了骨头似的瘫坐在椅子上，手机从汗湿的手里滑下去，“咚”  地砸在地上。

他和陈雅芝对视一眼，俩人眼里都装着化不开的恐惧和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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