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逃命
市局刑侦支队,小会议室。空气凝滞,只剩下空调的低嗡和纸张翻动的细碎声响。
周幸以指尖捻着那份刚出来的鉴定报告,纸角被他无意识地揉得发卷。他嘴里含着的薄荷糖被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冰冷的甜意在舌尖弥漫,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寒意。
“四年前龙凤花园灭门案的在逃主犯,赵强、孙伟。”林佳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将现场照片推向桌子中央,“DNA比对结果,完全吻合。当年他们杀害一家三口,劫掠百万珠宝后人间蒸发,没想到……”
没想到再次出现,已是两具在暴雨和烈焰中烧得面目全非的焦尸。
而这个时间段,他们躲在哪里,又是什么契机让他们再次犯案?
周幸以的目光从照片上那扭曲的车辆残骸扫过,落在技侦刚送来的弹道分析报告上。“制式九二式手枪,编号被锉掉,但膛线特征匹配了去年省厅通报的那批流失枪械。”
刘海坐在椅子上补充道,“现场找到的五个弹壳,来自同一把枪,射击位置集中在驾驶座周围,像是……近距离清理。”
“清理?”李铭猛地抬头,脸色依旧苍白,“意思是,他们是被自己人灭口的?”
周幸以没直接回答,他把报告扔回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暴雨天,完美犯罪的好天气啊。”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评论天气,眼底却结了一层冰,“绑人的是一拨,杀人焚尸、清理现场的,是另一拨。配合得天衣无缝,这剧本写得真不错。”
赵彦辞敲了敲桌子,声音冷静而专业:“两名死者尸表毁损严重,但我在赵强气管内发现了少量未完全燃烧的织物纤维,与车内装饰不符。初步判断,焚烧前他已吸入性窒息,很可能被用了药或遭重击昏迷。孙伟的颞骨有非车祸造成的粉碎性骨折,是钝器击打,这不是简单灭口,是处刑。”
信息碎片在会议桌上空碰撞。
另一伙人?处刑式灭口?流失的制式枪支?
周幸以向后靠进椅背,抬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薄荷糖的凛冽彻底失效。他目光缓缓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张面孔——沉痛的林佳、愧疚的李铭、严谨的刘海、冷静的赵法医。
这次行动的时间、路线、甚至参与人员的配置,对方了如指掌。绑匪能精准伏击,另一伙人能准时出现“打扫战场”。这绝不是意外。
市局内部,有鬼。
这个念头像一条毒蛇,盘踞在他心底,吐出冰冷的信子。但他脸上看不出分毫,只是眼神更深沉了些。
“大刘,”周幸以开口,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沉稳,“交叉比对附近所有天网、治安、民用监控,就算被暴雨干扰,也要给我找出那伙人的行驶轨迹,一帧帧看。”
“林佳,重新梳理赵强、孙伟社会关系,重点查他们消失这四年可能投靠的新主子,或者……合作伙伴。”
“老赵,尸检再细致一点,特别是创口形态和残留物,我要知道凶器到底是什么。”
“李铭,”他最后看向那个几乎被自责淹没的年轻人,“你跟我去一趟物证处,再勘验一遍现场取回来的所有东西。”
指令清晰冷静,仿佛他只是就事论事,全力追查外部线索。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道命令的背后,都藏着另一重目的——他要借着这些明面上的调查,暗中拉起一张网,一张能筛出那个隐藏在内部的背叛者的网。
他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动作都快点儿。”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负责看守秘书的警员语气急促:“周队!有重大发现!我们恢复了秘书李妍近半年的通讯记录,她三个月前用加密号码联系过张野,通话内容提到‘老地方交货’、‘孔雀石样本’!更关键的是 —— 她引开李哥前接的那个电话,定位指向城西‘莱茵河畔’小区,户主登记是…… 陈墨的儿子,陈银翔!”
“陈墨的儿子?” 周幸以没抬头,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把嘴里的糖渣咽下去,声音听不出情绪,“查陈银翔的社会关系,派人去莱茵河畔布控 —— 带足人手,动静小点,别跟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咋咋呼呼。”
挂了电话,他转身走向墙上的洛城地图,指腹在 “莱茵河畔” 的位置轻轻点了点,那力道轻得像在逗弄什么,眼神却沉得发暗:“这小区离绑架路段不到五公里,车程十分钟…… 倒是把算盘打得噼啪响。”
“这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忽然嗤笑一声,伸手拍了拍李铭的胳膊,把人往旁边拨了拨,免得挡着地图,“这是请君入瓮,还顺带摆了咱们一道 —— 把赵强、孙伟这俩‘死人’拉出来当幌子,够阴的。”
眼底深处翻涌的情绪只一瞬就被压了下去,他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冲林佳扬了扬下巴:“给技术科打个电话,让他们把陈银翔的消费记录、通讯账单全调出来,越细越好。对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李铭,“你刚才嗓子都快冒烟了,桌上有新泡的胖大海,自己拿去。”
会议室的灯光映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没人知道他看似随意的几句话里,已经把线索在脑子里串成了环,只等着哪个节点露出破绽,就能一把攥住那根藏在暗处的线。
……
废弃工厂,锈蚀的管道间。
桑榆感觉自己像个被线吊着的气球,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
她能清晰地看到下方 ——“自己” 正猫着腰,一手拽着踉踉跄跄的陈墨,另一手警惕地按着腰间的小刀,动作敏捷得像只受惊的野猫。那利落的转身、精准避开地上障碍物的步伐,看起来就像是小说里的特工。
“桑影?” 她试探着在意识里开口,声音带着点飘忽的茫然,“你…… 你还能上我的身?”
【不然呢?】桑影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调子,【刚才在车里,你颈动脉被勒住的瞬间,再晚三秒,你就真成一抔灰了。】
桑榆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后怕。
她“飘”着看 “自己”灵活地躲过一截掉落的钢管,陈墨被拽得一个趔趄,发出压抑的痛呼。
“好神奇的样子,影姐,原来你这么厉害的吗?”桑榆“飘”在半空星星眼看着桑影,原来她也有金手指!
“我们…… 这是在哪?” 好一会桑榆才想起来问道,她的视线扫过四周 —— 斑驳的墙壁上还留着 “安全生产” 的褪色标语,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远处传来隐约的滴水声以及……
一些看上去就不对劲的瓶瓶罐罐、针管之类的东西
她最后的记忆是有一辆越野车撞了过来,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城郊废弃的汽车配件厂。】桑影一边快速判断着方向,一边冷静分析,【或许应该说是某个地下制毒工厂。】
“制毒?” 桑榆一愣,“那他们的目标到底是陈墨,还是我?”
【现在看来,都一样。】桑影拽着陈墨躲进一个堆满废弃轮胎的隔间,压低了声音,【陈墨知道的太多,而你……】
她顿了顿,操控着身体偏头,让藏在轮胎缝隙里的眼睛能看清入口的动静:【你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我?” 桑榆更懵了,“我有什么?!”
【你有记忆。】桑影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或者说,是你十四岁之前被封存的一段记忆。】
桑影点到为止,并没有说得很明确,让桑榆更迷糊了。
就在这时,隔间外传来了脚步声,皮鞋踩在碎石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桑影立刻捂住陈墨的嘴,将身体缩得更低,刀柄在掌心微微转动。
桑榆“飘”在半空,心脏跟着脚步声一起狂跳。她看到 “自己” 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像蓄势待发的猎手 ——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锋芒。
而被捂住嘴的陈墨,在短暂的惊慌后,突然用力眨了眨眼,视线越过桑影的肩膀,看向隔间深处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脚步声在隔间外停了。
桑榆 “飘” 在半空,能清晰看见那人的皮鞋尖 —— 擦得锃亮的意大利手工鞋,鞋跟处沾着新鲜的泥点,与这破败工厂的铁锈味格格不入。
“把我们的人都烧成灰了,本事够大啊,” 男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谑,“你们是自己出来,还是我亲自动手?”
陈墨的身体猛地一僵,桑影按住他的手更紧了些,指尖在他手背上快速敲了三下 —— 这是桑榆以前看谍战片学的暗号,意思是 “别出声”。
桑榆飘在空中看着那人,她最后的印象明明是有一辆越野车撞了过来,然后她就没意识了。
怎么听这人的语气,他好像不知道有另一波人的样子?
隔间外的人似乎失去了耐心,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紧接着是金属部件滑动的轻响,桑榆的瞳孔骤然收缩 —— 是枪栓!
【左后方第三个轮胎,空心的。】桑影突然在意识里说,同时操控着身体猛地侧身,将陈墨拽进那堆堆叠的轮胎深处。
几乎是同时,一颗子弹穿透了最外层的轮胎,橡胶碎片飞溅!
“还敢躲!” 男人低骂一声,脚步声再次逼近。
桑榆的意识一慌,但她看见桑影反手将小刀塞进陈墨手里,做了个 “戒备” 的口型,然后摸向腰间 —— 那里别着刚才从绑匪身上夺来的手枪。
“桑影!你会用枪?!” 桑榆惊得差点从 “半空” 掉下去。
【不会,但原理和画笔差不多,】桑影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点冷幽默,【都是瞄准,扣扳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墨突然抓住 “桑榆” 的手腕,眼神急切地往通风口方向瞟,同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钥匙…… 轮胎!最底下那个是不是!”
桑影立刻会意,膝盖顶住轮胎堆用力一撞,最底层的轮胎应声滚开,露出一块松动的水泥板。她弯腰一摸,指尖触到个冰凉的金属环 —— 是串生锈的钥匙!
“找到了!” 桑榆在意识里欢呼。
【还没结束。】桑影一边低声呵斥,一边迅速挑出一把黄铜钥匙,往通风口的锁孔里一插。
“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
隔间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见男人哼的小调 —— 是德彪西的《月光》,优雅的旋律在此刻却像催命符。
桑影拽着陈墨钻进通风管道,反手将铁盖扣上。管道里狭窄逼仄,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呛得陈墨忍不住咳嗽。
“别咳!” 桑影压低声音,同时快速向前爬行,“这里连通后山,以前是工厂的应急通道。”
“你怎么知道?” 陈墨的声音带着惊讶。
【猜的。】桑影言简意赅,其实是刚才瞥见管道壁上的褪色箭头 —— 指向 “紧急出口”。
通风管道里一片漆黑,只能靠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明。桑榆 “飘” 着,看见 “自己” 的动作异常灵活。
“桑影,” 桑榆忍不住在意识里问,“你以前…… 是不是干过这个?”
【干过什么?】
“就是…… 这种逃跑、打架、用枪……”
桑影没回答,只是操控着身体突然停下,侧耳倾听。
管道外传来了男人的声音,似乎在打电话:“人跑了,往通风管道去了…… 对,就是通往后山的那条…… 知道了,我让人堵死出口。”
“他们要堵死我们!” 陈墨的声音带着恐慌。
【慌什么,】桑影冷哼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 —— 是之前在商务车上顺来的打火机,【还有备用方案。】
她打着火,火苗舔舐着管道壁上的油污。桑榆这才发现,管道里竟然残留着不少机油,大概是以前工厂废弃时没清理干净的。
“你要干什么?!” 陈墨吓得脸都白了。
【制造点惊喜。】桑影说着,将打火机往身后一扔,同时拽着陈墨往前猛冲。
火苗瞬间窜起,沿着油污迅速蔓延,浓烟滚滚而起,在管道里形成一道火墙!
“怎么回事?!” 管道外传来男人的惊怒声,脚步声变得杂乱起来。
借着浓烟和火墙的掩护,桑影和陈墨终于爬到了通风口的另一端。她用力踹开铁盖,外面是茂密的树林,月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快!” 桑影拽着陈墨跳进树林,刚跑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枪声,子弹打在树干上,溅起一片木屑。
“往这边!” 桑影凭借着对地形的敏锐判断,钻进一片齐腰深的草丛。
桑榆 “飘” 着,看见远处的山坡下有车灯闪烁 —— 不止一辆,至少有三辆!
【是市局的人?】桑榆的心提了起来。
【不像,】桑影的声音带着警惕,【速度太快,而且没有警灯。】
就在这时,陈墨突然 “哎哟” 一声,踉跄着差点摔倒。桑影回头一看,他的小腿被树枝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我…… 我跑不动了……” 陈墨喘着粗气,脸色惨白。
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狗叫声。
桑影皱眉,突然脱下自己的外套,撕成布条给陈墨包扎伤口,动作利落干脆。
“你先走,” 陈墨突然说,眼神里带着一种决绝,“他们要的是我,你没必要跟着送死。”
桑影没理他,只是用力拽着他继续往前跑:“闭嘴,活命要紧。”
这老头的身上有很多线索,绝不能让他被那伙人带走!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刺眼的车灯,一辆吉普车横冲直撞地冲了过来!
“小心!” 桑影猛地将陈墨推开,自己却被车灯照得睁不开眼。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戴着口罩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 锐利得像鹰隼。
“上车!”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桑影犹豫了一下,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近。
【是友非敌,】桑影突然说,【他的袖扣,和市局档案室的徽章一样。】
桑榆这才注意到,男人的袖口上别着一枚银质袖扣,上面刻着市局的徽章图案。
“快!” 男人又催促了一声。
桑影不再犹豫,拽着陈墨钻进了越野车的后座。
车子猛地掉头,轮胎卷起一阵尘土,朝着与追兵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桑影瘫在后座上,终于松了口气。她看向身旁的陈墨,发现他已经昏迷了过去。
“现在安全了吗?” 桑榆在意识里问。
【暂时。】桑影的声音带着疲惫,【但这只是开始。】
说完,就像是电量耗尽般,再无声息,而桑榆也从自己的身体里慢慢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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