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奇怪的脚印
现场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强光灯刺破夜幕,将这片凌乱的林地照得惨白,民警和刑警们的每一次下铲、每一次翻查都带着沉甸甸的期望,却又一次次落空——那颗至关重要的头颅,依旧不知所踪,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无言的焦灼。
周幸以站在发现躯干的位置,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周围每一寸土地,试图从那些被翻动过的泥土和杂乱的草木中找出任何一丝被遗漏的违和。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略显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附近派出所的年轻民警小汪,他额头上挂满汗珠,警服肩头被柏树枝刮了一下也浑然不觉,跑到周幸以身边时差点被凸起的树根绊倒。
“周、周队!”小汪喘着粗气,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变调,他指着东侧,“那边……那边更深的灌木丛里,发现了好多奇怪的脚印!绝对不是我、我们的人的,也不像是普通路人留下的!”
周幸以立刻站起身,拍掉手套上的浮土,眼神瞬间凝聚:“说清楚点,什么样的脚印?”
“乱!特别乱!”小汪比划着,努力组织语言,“有人的运动鞋印,但更多的是……是那种很大的爪印,带尖儿的,看着就瘆人!而且不像是一两只动物,好像有好几只!”
“带路。”周幸言简意赅。
小汪用力点头,转身领着周幸以和几个核心探员快步向林地东侧跑去。穿过一片更为密集的柏树林,强光灯光柱打在地上,痕迹渐渐清晰起来——湿润的泥土地上,印着一片狼藉的印记。成人的运动鞋印分布散乱,其间混杂着数串异常庞大且深的爪印,每个足有成人手掌大小,边缘尖锐,深深陷入泥里,透着一股原始的暴力。
“您看这里,”小汪蹲下身,手指虚点着几处交错最厉害的地方,“这些爪印和人的脚印混在一起,方向不一致,像是……像是在围着什么跑,或者……在追什么东西!还有这边,这串小一点的运动鞋印,”他指向一串几乎被爪印覆盖的浅坑,声音低了下去,“跑得很乱,很慌……然后到这里,就……就没了。”
周幸以半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虚虚丈量着一个最清晰的爪印,眉头锁死。这种深度,这种爆发性的蹬踏痕迹,绝非普通犬类。他身边的李铭倒吸一口冷气:“这他妈是什么玩意踩出来的?熊瞎子也不能这么小啊?”
就在这时,周幸以心有所感,猛地回头。
只见桑榆不知何时已下了车,正站在几米外。夜风吹拂着她略显凌乱的发丝,她的脸色在强光下苍白得近乎透明,但那双之前还有些恍惚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沉痛的清明和一种几乎要压垮她的愤怒,她显然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小汪的描述。
“桑榆?”周幸以站起身,注意到她身侧紧握的、微微颤抖的拳头。
桑榆没有立刻回应,她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步步走到那片狼藉的脚印前。她的目光死死胶着在那片土地上,仿佛能透过那些已被取证摄影师拍下的痕迹,亲眼目睹那场残忍的虐杀,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们……根本没想认真藏。”桑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但分析却异常冰冷清晰,像手术刀一样划开迷雾,“躯干和肢体只是随意掩埋,敷衍了事,他们笃定我们找不到头,就无法确认她的身份,案子就可能变成无头悬案,最终不了了之。”
她猛地抬头,看向周幸以,眼中是画家特有的、对动态和情绪的敏锐捕捉力在疯狂燃烧:“这些脚印……这不是简单的追逐!看前面逃跑的脚印,慌乱,深一脚浅一脚,充满了绝望和恐惧。而后面这些……”
她指向那些大型动物和成人的脚印,“步伐跨度大,落地沉,充满绝对的力量感和……一种戏谑的松弛感。这不像追捕,更像是一场游戏,一场围猎!像古罗马的贵族纵犬追逐奴隶取乐!他们把她当成了供他们消遣的猎物!”
桑榆越说越快,梦魇中的场景与眼前的痕迹严丝合缝地重叠,强烈的愤懑让她声音拔高,几乎破音:“他们如此傲慢,如此大胆,就是因为坚信我们绝对找不到头颅!那么,头颅所在的地方,必然是一个一旦被处理,就几乎不可能再被挖开查看的地方!或者说,要找到它,我们需要付出的代价、需要协调的层级巨大到近乎不可能!”
她猛地转向正在旁边凝神倾听的刘海,语气急促却目标明确:“赵法医初步判断的死亡时间是两天前,刘海哥,这片区域,最近三天,有什么大型工程彻底完工?特别是……那种一旦完工封顶,就绝无可能为了搜查而轻易撼动的地方?”
刘海被她这一连串密集而精准的分析问得心头剧震,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掏出警务平板,手指飞快地滑动屏幕,查询内部协调记录和城市工程项目日志。
几秒后,他的动作猛地顿住,手指僵硬地停留在屏幕某一项上,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缓缓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目光不由自主地、极其缓慢地转向不远处工地中央——那根在众多探照灯照射下显得无比巨大、冰冷、坚固的灰白色混凝土柱体。
“地…地标观景台的基础承重柱……”他的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音,吞咽了一下才继续,“就是…就是这个女孩死亡后的那个凌晨……开始最后浇筑封顶的……到现在……不到四十八小时……”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他颤抖的声音,齐刷刷地投向了那根高耸的、沉默的灰色巨柱,像一个现代文明的野蛮墓碑,冰冷地矗立在夜色中,吞噬了所有的光与希望。
“胡闹!”李铭第一个吼了出来,他脸上写满了荒谬和拒绝相信,“怎么可能?!就凭这些脚印和一个……一个推测?”他后半句压低了声音,但质疑之意溢于言表,他实在无法接受如此骇人且兴师动众的推断源自一个“外人”的“直觉”。
就在这时,周幸以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接通并按了免提。
“周队,”赵彦辞法医冷静平稳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背景音略显嘈杂,“对现场提取到的部分织物纤维和创口进行了初步复核。肢体断离处的撕裂伤和啃咬伤非常严重,创面复杂,确实存在大型犬齿造成的典型撕裂性创伤,而且不止一种齿痕。结合创伤形态和深度,我个人倾向于认为,存在体型异常硕大、攻击性极强的犬类参与的可能性,至少是大型獒犬或经过特殊训练的斗犬级别。当然,最终确认还需要找到头颅进行齿模比对。”赵彦辞按照他之前的猜想仔细比对了一下,确认的确有可能会有人训犬去分尸后,立马打电话跟周幸以说。
赵法医的话像一块冰,砸进了现场每个人的心里。
李铭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脸上的难以置信逐渐被一种沉重的恶心所取代。
而一直站在外围的小汪,此刻内心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吓人的年轻女孩。市局里早就传遍了,周队手下硬塞进来一个走后门的后勤,据说是学画画的,还听说她之所以能进来是因为疯狂追求周队……小汪之前还跟同事私下吐槽过这事儿,觉得简直是胡来。
可眼前这个人,这个思维速度快得惊人、分析冷静得可怕、甚至直接引出了赵法医专业证实的人,跟他听说的那个“花痴”、“关系户”形象,没有一丝一毫的重合!这反差让他一时之间懵在原地,只剩下满心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愧。
周幸以的眼神在赵彦辞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变得无比锐利和冰冷,他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压过了所有的怀疑和私语:
“刘海,立刻让派出所的同志拉出更大范围的警戒带,把那个地基柱周围五十米全部封锁起来,严禁任何非办案人员靠近!技术队,对脚印区域做最高规格的取证保护!”
他随即拿起另一部加密电话,语气沉肃迅速:“指挥中心,我是周幸以,申请紧急调派警犬大队的阿旺过来,有最紧急追踪任务!坐标马上发给你!”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副局长张学民的号码,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张局,是我,‘9·26’碎尸案现场有重大突破性发现,我们高度怀疑受害者头颅被浇筑在刚落成的地标观景台基础承重柱内。需要您立刻授权,协调市建委、工程承包方,调派最可靠的操作人员和重型破拆设备到场!对,情况紧急,证据随时有永久性灭失的风险……我明白后果,我以我的职务担保,申请强制破拆!”
在一片陡然升级的紧张和压抑的命令声中,桑榆缓缓地蹲了下来。她伸出手,指尖虚虚地拂过地上那混乱的、承载着无尽恐惧与残忍的脚印边缘。
滚烫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一滴、两滴,砸在冰冷的泥土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
桑榆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 为那个素未谋面,却在她梦里被反复折磨的少女,也为这世间最具象化的、令人发指的恶。
“会找到你的。” 她轻声说,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无比坚定的决心,“一定会找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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