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梦境残响
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将人吞噬。
城东这片新开发的新港公园,还没正式竣工便迎来警用强光灯的审视,照亮满地翻掘的泥土与杂乱的草木,却照不透弥漫在空气里的沉重与绝望。
桑榆蹲在冰冷的泥地上,膝盖早已被寒气浸透。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抠进湿黏的土壤,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褐色的泥块,可她浑然不觉 —— 眼前那些交错的脚印、深浅不一的爪痕,正像活过来一般扭曲、变形,最终与她噩梦中那片充斥着嘶吼与血泪的林地,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她闭上眼,长而密的睫毛湿漉漉地颤抖,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
脑海中,那些短暂却蚀骨的噩梦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仿佛昨日重现 ——
是化不开的黑暗,没有月光,没有星光,只有林木的黑影在风中摇晃,像择人而噬的怪兽。
一个瘦小的身影在林间跌跌撞撞地奔跑,单薄的衣裙被树枝勾出几道破口,露出的皮肤渗着血珠。
她的喘息粗重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像是要把肺撕裂,可脚步却不敢有半分停顿。
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硬壳笔记本,蓝色的封皮在黑暗里泛着微弱的光,那是最普通的款式,此刻却被她当成了比性命还重的寄托,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微微发颤。
“抓住她!别让这小贱人跑了!”
“妈的!把本子拿回来,敢偷我们的东西,活腻了!”
身后传来男人们压低的嘶吼,声音里满是暴戾与不耐烦,还混杂着大型犬类兴奋的呜咽声 —— 那是喉咙里滚出的低沉声响,带着原始的攻击性。还有利爪刨过枯枝败叶的 “窸窣” 声,越来越近,像催命的鼓点,敲在女孩的心上。
这不是追捕,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充满戏谑的残忍 “狩猎”。
突然,女孩脚下一绊,被一截凸起的树根勾住脚踝。她重重摔在地上,膝盖磕在石头上,传来钻心的疼。怀里的笔记本脱手飞了出去,落在几步外的草丛里,蓝色封皮格外显眼。
她甚至来不及痛呼,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一个浅坑 —— 那是之前工人施工留下的痕迹,里面积着少量雨水。
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不顾膝盖的剧痛,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抓起地上的腐烂落叶,拼命往笔记本上盖,一下又一下,直到蓝色封皮完全被掩盖,才松了口气,然后毫不犹豫跑向另一个方向。
可还没等她跑出多久,头发就被一股巨力从后面揪住。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头皮扯下来,她被迫仰起头,整个人被粗暴地拖拽着往回走,脊背狠狠撞上一棵粗糙的树干。
“咚” 的一声闷响,她眼前瞬间发黑,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往上爬,比冬夜的寒风更凛冽。
一只布满老茧的巨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指节的力道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匕首,冰冷的刀尖已经贴上了她手臂的皮肤,金属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服渗进来,让她忍不住发抖。
“你去找找本子,我先把‘货’放干净……” 一个沙哑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根响起,带着一股烟草和汗臭混合的味道,语气里没有丝毫温度,像在谈论牲畜,“别浪费了,金主还等着呢。”
话音刚落,剧烈的刺痛猛地传来!匕首划破了她的手臂,温热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顺着皮肤往下流,有几滴在地上的泥土里,很快被吸收。女孩的身体开始剧烈挣扎,可被牢牢按住的她,所有反抗都成了徒劳的抽搐。
视线渐渐模糊,耳边的狞笑声、犬吠声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水,变得遥远而不真切。她能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流逝,身体越来越冷,意识也开始涣散……
在她的意识尚未完全消散,数条硕大的黑影扑了上来 —— 那是肌肉贲张的猎犬,牙齿闪着寒光。不同方向传来巨大的撕扯力,骨头断裂的 “咔嚓” 声清晰可闻……
“呕 ——”
桑榆猛地睁开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捂住嘴,强忍着才没干呕出来。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恸而剧烈颤抖,指尖冰凉,连呼吸都带着颤抖。
就在这时,一块叠得整齐的纸巾递到了她面前。
桑榆抬起头,眼眶通红。
周幸以刚挂断电话,正低头看着她。他没穿警服,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夹克,拉链拉到胸口,露出里面的深色衬衫。
他身形挺拔,站在混乱的警灯光影里,身后是忙碌的警员和闪烁的警灯,可他却像一棵沉静的树,稳稳地扎根在那里,让人莫名安心。
桑榆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冰冷的风灌入肺腑,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
她不能说出梦境里看到的线索,但她必须把线索递出去,为那个在噩梦里反复受难的女孩。
她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撑着发软的膝盖慢慢站起来,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周队,你看这里。”
她指向地上那片狼藉的痕迹,强光灯的光束正好打在上面,能清晰看到爪痕和脚印的分布:“从这些追逐痕迹的深度、脚印间距,还有犬类撕咬留下的受力方向来看,参与攻击的大型犬类,至少有三只。而且它们的动作很有章法,不像是随机攻击,更像是…… 被人指挥着围堵。”
说着,她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速写本和炭笔。指尖因为刚才的情绪激荡还在微不可察地轻颤,可当炭笔落在纸面上时,却异常稳定。
她没有画那些烙印在脑海里的狰狞面孔 —— 那无法解释来源,只能画下基于现场痕迹的推演。
炭笔在纸面上摩擦,发出 “沙沙” 的声响,在寂静的林地里格外清晰。几分钟后,桑榆停下笔,将速写本递到周幸以面前。
纸上没有具体的人像,只有一个融于林木暗影中的模糊轮廓。那轮廓站在高处,一只手微微扬起,姿态居高临下,虽然面目不清,却无端透出一股冰冷的残忍和掌控一切的恶意 —— 仿佛站在那里的人,正看着猎物在自己的掌控下挣扎,享受着这种支配感。
“这是基于脚印分布、受力点,还有这种‘狩猎’行为模式做的侧写推演。” 桑榆避开周幸以过于穿透的目光,声音尽量平稳,“现场的脚印除了受害者和犬类,还有几串成人脚印始终保持在外围,没有参与直接攻击,却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所以我判断,必然存在一个发号施令者,这个人的姿态…… 给我的感觉是极度冷静,甚至可能在享受这个过程。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这种核心人物的压迫感,很强烈。”
周幸以接过速写本,指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纸页边缘,目光在那团充满恶意的阴影上停留了许久。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抬眸,看向桑榆,眼神极其复杂:有审视,有探究,有疑惑,但最终都沉淀为一种沉静的、近乎托付的认可。
“桑榆,”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看来局里的入职考核,你应该没问题了,我很期待你正式加入重案组。”
一句话,像是给桑榆吃了颗定心丸。她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 —— 她以为自己的 “推演” 过于主观,甚至可能被质疑,却没想到周幸以会直接认可,还提到了入职考核。
周幸以合上速写本,现场的寒风吹过,扬起桑榆额前的碎发,也带来了远处那根混凝土巨柱的冰冷气息。
桑榆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过去 —— 那里,或许正禁锢着那个女孩未能瞑目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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