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线索拼图

市局刑侦支队重案一组办公室，白板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照片、线索图和关系网覆盖，奶茶、咖啡因和一种高度集中的紧张感在空气中混合发酵。

周幸以站在白板前，指尖捻着一颗薄荷糖的包装纸，发出轻微的窸窣声。他目光扫过围坐在会议桌旁的队员们，最后将糖纸捏成一团，精准地弹进角落的垃圾桶。

“行了，人都齐了，都把手里新摸上来的料过一遍，脑子都动起来。”他声音不高，却自带静场效果，“林佳，先从你那边开始。”

林佳唰地站起来，走到白板前，指着张建国的照片和死亡记录：“永光电机厂那边，基本证实马爱明的话。张建国，十九年前酒后坠入废水池‘死亡’，但负责帮他处理身后事的一个厂办干事，没多久就离职了，人间蒸发，暂时没找到，这条线，现在断了。”

“不是断，看上去像是被人为掐断了。”周幸以淡淡点评了一句，下巴一抬，“刘海，该你了。”

刘海顶着头顶几根梳得顺溜的毛和更深的黑眼圈，飞快地调出监控截图投屏：“头儿！各位！重大进展！我几乎把田小雨家附近所有社会监控的硬盘都薅秃了！终于在一个路边积水的反光里，捕捉到了一个相对清晰的兜帽男侧脸轮廓！虽然还是看不清全貌，但AI增强比对后，追踪到了他的行动轨迹！”

屏幕上，一条红色的行动线开始延伸：“这人反侦察能力极强，但百密一疏。他频繁出入三个地点：御景园别墅区、永光电机厂废弃厂区、以及…康诺医疗中心！而且时间点都非常微妙，尤其是在田小雨转院到康诺之后，以及她失踪前后！”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吸气声。

“御景园、电机厂、贺氏旗下的私人医院…这三者被一个人串起来了！”李铭猛地一拍大腿。

“安静。”周幸以打断他，看向赵彦辞，“老赵，说说你那边的发现。”

赵彦辞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起身，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二次尸检有发现，在田小雨口腔深处，靠近智齿的位置，发现了一小块不属于她的、几乎被咬碎的软组织，应该是激烈反抗中从凶手身上咬下来的，可惜降解严重，DNA提取和比对难度极大，无法直接锁定身份。”

他顿了顿，环视一圈，看到众人失望的表情，才慢悠悠地补充道：“但是，能造成这种深度的咬伤，凶手相应部位必然会留下明显的、短期内难以消除的齿痕和伤口，如果…我们能找到嫌疑人，这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

“然后，还有个发现，”他没多余的废话，直接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田小雨颈部伤口的特写，边缘整齐的锐器伤旁，有一块皮肤组织呈现不自然的苍白。“这里，”  他用激光笔点了点，“皮下脂肪层有异常剥离，不是锐器造成的，更像是……  被某种特殊工具精准取走了一小块组织。”

周幸以皱眉：“取走什么？”

“下丘脑垂体提取物。”  赵彦辞推回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人体在极度恐惧时，垂体会分泌一种特殊的神经肽。你们猜，这东西在黑市上能卖多少钱？”

林佳刚塞进嘴里的能量棒停在半空，含糊不清地问：“啥玩意儿？恐惧还能卖钱？”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爬上每个人的脊背。

抽血还能理解是为了牟利，取这玩意儿干嘛？

【不止能卖钱，还能救命  ——  或者说，满足某些人的长生梦。】桑影的声音突然在桑榆脑海里响起，带着种见怪不怪的冷漠，【那些站在金字塔尖的人，为了多活几年，什么腌臜事做不出来。】

桑榆的脸色微微发白，她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前世就看到类似恶魔岛的新闻，一个可怕的猜想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举起了手：“周队，我…我有一个猜测，可能有点荒谬…”

所有人都看向她。

“说。”周幸以言简意赅。

“我…我以前看过一些资料，二战时期，某些法西斯……还有国外一些暗网传闻，都有过类似…提取人在极端情绪下身体产生的物质，用于某些…非法的、甚至是泯灭人性的生物实验…”

桑榆越说声音越小，因为这个想法实在太骇人听闻，“结合田小雨的稀有血型、被取走的垂体、还有二十年前同样失踪的女孩…贺家又恰好是二十年前左右靠医药起家…我怀疑，会不会有人…一直在暗中进行这种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

“卧槽！”李铭第一个跳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怒，“桑榆你这想法也太…太吓人了吧！拿活人做实验？还是这种折磨人的方式？这他妈还是人吗？这简直是把同胞当小日子人在整啊！关键……谁会信啊！”

【不是信不信，是有人愿意为  “可能性”  买单。】桑影冷笑，【你觉得那些身价千亿的人，会在乎花几百万买一支生命延续药剂吗？他们买的是希望，哪怕这希望是用别人的命堆出来的。】

“虽然荒谬，但并非没有可能。”赵彦辞冷冰冰地接口，科学家般的理性此刻显得有些冷酷，“从生物学角度看，极端情绪激发的内分泌物质确实具有特殊研究价值，尤其是对于某些试图操纵情绪、增强体能甚至进行基因层面研究的非法领域。”

林佳抱着胳膊，眉头紧锁：“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案子就不是简单的谋杀案了…背后可能牵扯到一个极其庞大且黑暗的利益链。”

刘海挠着他本就稀疏的头发：“从技术层面讲，这种实验需要庞大的资金、顶尖的设备和隐蔽的场所…御景园的某些别墅，或者康诺医院那种拥有高端实验室的地方…完全符合条件。”

周幸以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桌上敲击着，眼神深邃得让人看不透。

等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是不是人体实验，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御景园、永光厂和康诺医院，指向了一个可能隐藏极深的犯罪网络。”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兜帽男”、“张建国（疑似未死）”、“贺知章”、“御景园”、“康诺医院”、“稀有血型”、“垂体提取”这些关键词之间重重地画上连线。

“下一步，兵分三路！”他斩钉截铁地下令，  “林佳，你继续深挖张建国和那个失踪厂办干事的社会关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刘海，给我盯死那个兜帽男，把他所有出现过的监控片段进行行为分析，桑榆等会配合去看看能不能根据AI对比效果图画出这人的肖像！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周幸以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桑榆、李铭和刘海：“我们亲自去会一会这个康诺医院，还有那位背景深厚的贺知章院长，申请搜查令，以配合调查田小雨就医情况为由，正面接触，同时，”  他看向赵彦辞，“老赵，准备好证据提取箱，特别是齿痕比对工具。”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至于御景园…先让他们再安稳一晚，等我们从医院回来，再去敲他们的门。”

会议结束，众人迅速行动起来。办公室内依旧忙碌，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和明确的行动方向感取代了之前的焦躁。

桑榆看着白板上那些错综复杂的线索，尤其是“人体实验”那几个字，心头沉甸甸的。

她感觉他们正在揭开一个巨大冰山的一角，而冰山下隐藏的黑暗，可能远超他们的想象。

周幸以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颗薄荷糖：“别想太多，办案子就是这样，有时候真相比小说更荒谬，但再深的黑暗，也得给它刨出来晒晒太阳。”

桑榆接过糖，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周幸以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技侦部门发来的加密信息，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甚至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飞快地回复了几个字，然后猛地抬头，看向正准备离开办公室的众人，声音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严厉：

“行动暂缓！所有人立刻回来！”

众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指令弄得一愣。

“头儿，怎么了？”李铭疑惑地问。

周幸以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扫过所有人，最终缓缓吐出一句话，像一颗炸雷扔进了会议室：

“高层正在考虑将两起案件并案，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什么？!”  会议室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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