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隐藏的镜头
赵刚的办事效率向来雷厉风行。不到半小时，两辆警车已经呼啸着驶向铂悦府。
周幸以亲自开一辆车，桑榆坐在副驾驶，后座是板着脸的赵刚和那个一直对桑榆嗤之以鼻的二组警员，名叫王磊。
车内气氛有些凝滞，周幸以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摸向口袋，掏出一盒薄荷糖，自己含了一颗，又自然地递向桑榆：“来一颗？提神。”
桑榆道谢接过，清凉的薄荷味在舌尖弥漫开，稍稍缓解了她内心的紧绷。
后座的王磊忍不住阴阳怪气：“周队，您对我们这位桑顾问可真是照顾有加啊，还没正式成为重案组顾问就这么关心……”
周幸眼皮都没抬，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我对所有有能力且认真办案的同事都照顾，王磊，你要是把这份心思用在案子上，二组也不至于半个月没进展。”
王磊被噎得脸色一阵青白，悻悻地闭上了嘴。赵刚瞪了自家不争气的下属一眼，鼻腔里哼出一声，算是默认了周幸以的话。
【啧，蠢货。】桑影冷冽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无能狂怒，最是难看。】
桑榆没有回应，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她需要集中精神，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现场的可能情况。
到达铂悦府23层，警戒线依然拉着。现场保持着最初勘查后的状态，极简风格的公寓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淡淡香氛和尘埃的冰冷气息。
苏晓的尸体早已移走，但床上那片无形的人形轮廓和枕边那个空出来的位置，依旧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的悲剧。
二组的人显然已经多次踏足这里，动作熟练地开始进行所谓的“复查”，但眼神里多少带着点走过场的不耐烦。
王磊更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桑榆旁边，眼神充满挑衅，仿佛在等着看她出丑。
桑榆没有理会他。
她深吸一口气，戴上手套和鞋套，像第一次进入现场一样，目光从门口开始，一寸寸地扫过整个空间。玄关、客厅、开放式厨房……最后，她的脚步停在了卧室门口。
就是这里，那种构图上的强烈违和感再次袭来。
她走进卧室，目光首先精准地投向了房间斜对角——那个她之前在图纸上标记的空调检修口方向。
王磊立刻跟了上来，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桑顾问，你说的隐藏摄像头呢？在哪儿呢？这墙面光秃秃的，除了这个检修口，可什么都没有啊！你是不是看错了？还是说，你的画画水平不太高啊？”他刻意加重了“画画”两个字，引得旁边几个二组警员发出低低的窃笑。
桑榆终于缓缓转过头，平静地看向王磊，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被激怒的情绪，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王警官，我输了，对你们二组侦破此案有什么具体的好处吗？看你这么开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凶手是一伙的，就盼着案子破不了呢。”
“你！”王磊的脸瞬间涨红，气得差点跳起来。
“够了！”赵刚低吼一声，制止了即将升级的冲突，但他看向桑榆的眼神也带上了更多的不耐烦，“桑榆，你说的摄像头，到底在哪儿呢？”
周幸以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桑榆，眼神里是无声的信任和支持。
桑榆不再理会王磊，她走到那面墙前，蹲下身，仔细察看着那个金属的空调检修口盖板。
盖板本身很干净，没有近期被拆卸的痕迹，但她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盖板上，而是落在了盖板周围大约A4纸大小的墙面上。
“赵队，周队，你们看这里。”桑榆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虚虚地划过那片区域，“这片墙面的颜色，与周围整体墙面存在着极其细微的色差，虽然经过了精心的处理，试图与周围融为一体，但在特定角度的光线下，还是能看出它比周围的墙面略微‘新’一点，或者说，颜色饱和度有极其微弱的差异。”
她站起身，退后一步，让出视野：“更重要的是，这片区域的灰尘沉降模式与周围不完全一致，虽然整体都被擦拭清理过，但这种大规模清理很难做到百分之百均匀。根据我的观察，这片区域的灰尘痕迹比周围更‘薄’，更‘干净’，这说明——这里曾经长时间被某个物体遮挡，近期才被移除。那个物体的大小和形状，正好可以容纳一个小型的隐蔽摄像头。”
她的话语清晰、冷静，带着专业性的笃定，瞬间镇住了在场所有人。
连之前窃笑的二组警员们也收敛了表情，下意识地顺着她指的方向仔细看去。
赵刚眉头紧锁，凑近了仔细观察，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他虽然不是痕迹学专家，但多年的刑侦经验让他意识到，桑榆的观察很可能是对的。
“妈的……”他低骂一声，算是默认了桑榆的判断，“就算这里真有过摄像头，现在也屁都没了！有什么用？”
桑榆没有直接回答，她转身，目光投向卧室那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繁华的都市景象，对面是另一栋高档公寓楼，距离不远不近。
她的视线在对面楼层的几个阳台和窗户上快速扫过，最终定格在某一户人家。那家的阳台上，晾晒着几件非常醒目、色彩鲜艳的婴幼儿衣物——小袜子、连体衣，还有一条印着小鸭子图案的口水巾。
“赵队，”桑榆开口，语气带着一种洞悉的沉稳，“你们看对面那户人家，阳台上晾着宝宝的衣服。”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都有些不明所以。
桑榆继续解释：“家里有婴幼儿，特别是需要单独睡小床的宝宝，父母为了随时掌握孩子的情况，在床边安装监控摄像头是非常普遍的行为。那种家用摄像头，视角通常比较广。”
她抬手指向己方所在的卧室窗口，“如果运气好，对面那户的摄像头角度只要稍微偏向窗外一点，就有可能捕捉到我们这个房间窗户的一部分景象，当然，直接拍到室内不可能，但是……”
她顿了顿：“如果那个拿走我们这边摄像头的人，是站在窗边，或者需要借助窗外光线进行操作呢？他的身影，或许会被对面的摄像头无意间记录下来。而且，家用监控的存储卡通常会有一定的覆盖周期，但未必刚好覆盖不到。”
【还不算太笨。】桑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懂得利用环境证物。】
赵刚眼神一凛，立刻反应过来：“去个人！马上联系对面那户人家，询问他们家是否安装了婴儿监护摄像头，以及监控记录的保存情况！快！”
一个二组警员立刻领命而去。
等待的时间里，桑榆没有闲着。
她重新拿起苏晓的设计图纸和作品集，仔细翻阅。
苏晓的设计风格极度追求简约和线条感，色彩运用克制而高级，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心计算。
这样一个对美学和秩序有着近乎偏执要求的女性，她的死亡现场却被布置得……充满了矛盾的“仪式感”，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口。
【凶手在模仿，但模仿得不伦不类。】桑影冷艳地点评，【他试图营造苏晓自己营造的那种‘完美’，却留下了自己粗鄙的审美印记——那个劣质玩偶，还有这拙劣的摄像头拆卸痕迹。】
大约四十多分钟后，之前去对面调查的警员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遗憾交织的复杂表情。
“赵队！问清楚了！那户人家确实在婴儿床边装了个广角监控，角度……嘿，还真巧了，确实能拍到咱们这边窗户的一角！但是……”他摊了摊手，“他们家监控是云端存储，自动循环覆盖，周期就是两周，今天刚好是第十五天，案发时的记录早就被覆盖掉了！”
王磊一听，脸上立刻又浮现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赵刚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然而，桑榆却轻轻摇了摇头，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的、胸有成竹的笑意：“未必，覆盖掉的是案发当天的记录。但是，如果凶手……或者说，那个回来取走摄像头的人，是在更晚的时间，比如……在你们二组宣布将此案作为我的考核任务之后呢？”
她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周幸以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接口，语气带着一种洞悉关键的快准狠：“没错，老赵，如果我没记错，你们组是上周三开会时，决定把这个案子拿出来当考核的吧？”
技术组的警员不用赵刚再吩咐，立刻扑到电脑前，开始紧张地调取和筛选最近两周的监控记录，重点查看上周之前的时段。
现场鸦雀无声，只有技术人员敲击键盘和鼠标点击的声音。赵刚紧绷着脸，周幸以依旧靠在墙边，看似随意，眼神却锐利地关注着屏幕。
王磊则有些不安地挪动着脚步。
桑榆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平静，她知道自己的推理方向没有错。
突然，技术警员发出一声低呼：“找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屏幕上。
只见在快进播放的画面中，时间戳显示是上周三晚上，大约十一点左右。对面公寓的监控画面里，能清晰地看到铂悦府23层苏晓家卧室窗户的一角。
原本黑暗的窗口，突然从内部被一只手电筒之类的光源晃过，短暂地照亮了窗边的一片区域。
紧接着，一个模糊的黑影出现在了窗口的位置！那个黑影背对着镜头，似乎在面对着房间内部、也就是空调检修口的方向动作着，停留了大约一分多钟。
由于角度和光线的限制，无法看清黑影的具体面容和穿着细节，只能判断出是一个成年人的轮廓。
做完这一切后，黑影迅速关掉光源，消失在窗口，卧室窗户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暂停！”周幸以突然开口，他走到屏幕前，指着画面上的时间戳，然后转头看向赵刚，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玩味，“老赵，看来你们内部消息走漏够快啊！”
他微微挑眉，意有所指：“消息刚放出去，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回来清理首尾了，这动作……可真快啊。”
赵刚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扭头，目光如电般扫过自己带来的每一个二组成员，包括脸色煞白的王磊。
一股无声的猜疑和冷冽的气氛，瞬间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桑榆看着定格的屏幕上那个模糊的黑影，心中了然。
这个意外的访客，不仅证实了她关于隐藏摄像头的推测，更将一条新的、或许直指核心的线索，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因为超字数而放在正文后的小剧场】
【赵刚的真香现场】
时间线：桑榆协助破获第二个案件后
赵刚（叼着烟头翻案卷）：“周老弟，你那个小顾问今天又没来？”
周幸以（头也不抬）：“她去隔壁单位帮忙做模拟画像了。”
赵刚（嗤笑）：“要我说，破案还得靠实打实的证据链，搞什么心理侧写、画像分析...”（话音未落手机狂震）
【刑侦二组群】
痕检小王：[图片]根据桑顾问的画像分析，在嫌疑人老家灶台底下真的找到了凶器！
技侦小张：监控里那个模糊背影和桑顾问画的模拟像匹配度92%！
赵刚（猛拍大腿）：“快！给桑顾问订杯奶茶！要全家福加双倍芋圆！”
周幸以（晃着保温杯）：“昨天谁说这是玄学来着？”
赵刚（边下单边嘟囔）：“这能叫玄学？这叫科学辅助侦查手段！...老周你问问桑顾问还缺不缺跑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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