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创造机会

被“请来”后的每一天，都成了桑榆与桑影精心编排的默剧。

每天傍晚，白龙都会将她带至那间充满科技感的“沟通室”。

仪器参数被一次次微调，电流与声波的刺激如同精准的潮汐，不断冲刷着意识的堤岸。

桑榆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外力的目标明确——滋养、壮大桑影的意识频率，同时温和地压制、安抚本体的存在感。

她们如同在刀尖上跳着双人舞。

桑榆需要表现出被逐步“侵蚀”的迹象：在非测试时间，她的眼神会偶尔流露出属于“夜莺”的锐利，又在下一刻恢复成本体的茫然；她的某些小动作，会不经意间带上桑影特有的冷静与精准。

而在测试中，她们则需要协同“表演”——桑榆的意识活动在数据上呈现出节节败退的趋势，而代表夜莺的脑波则越发活跃、稳定，甚至开始在某些时刻，短暂地“覆盖”全局。

白龙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与狂热。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观察者，更像一个沉浸在自己作品中的艺术家。他会长时间地凝视屏幕上的数据流，记录下每一个细微的“进步”，偶尔低声自语，充满了赞叹。

“看这里，”某次测试后，他指着屏幕上一次短暂的数据交叉点，对站在一旁的凯尔说，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主体意识的防御性波动，在这里被客体意识的侵入性频率精准拦截并中和了。这不是简单的压制，这是……替代，完美的神经信号层面的替代开端。”

凯尔沉默地看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对白龙的敬畏似乎更深了。

第七天傍晚，测试结束后，白龙没有立刻让桑榆离开。

他关闭了仪器，房间内陷入一种奇特的寂静，只有服务器散热风扇发出低沉的嗡鸣。

他走到躺椅边，没有像往常一样查看数据，而是俯视着桑榆。他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审视或狂热，而是多了一丝……期待。

“夜莺，”他直接呼唤，声音低沉而充满引导性，“感觉怎么样？她的声音，是否还像以前那样清晰？那样……困扰你？”

桑榆闭着眼，仿佛在仔细感知体内的情况。几秒后，她缓缓睁开，眼神中带着一种混合了疲惫与新生的复杂光芒，这眼神，更多地模仿着桑影的特质。

“她……安静了很多。”她声音沙哑，但比之前多了一丝冷冽的质感，这是她们商量好的，“像隔着毛玻璃看东西，能感觉到存在，但……模糊了。有些记忆，属于她的记忆，好像……在褪色。”

她描述着人格融合初期可能出现的症状，真假掺半。

白龙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那是满意到极致的表现。

“很好，这说明共鸣正在起效。属于桑榆的锚点正在松动。”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隔着空气，而是轻轻落在了她的额头，指尖微凉，“记住这种感觉，夜莺，这是你拿回属于自己一切的开始，那些模糊的记忆，就让它模糊下去，它们本就不该成为你的负担。”

他的触碰让桑榆内心一阵恶寒，但她强行压制住，反而让身体微微前倾，仿佛在汲取他指尖那虚假的“力量”与“认可”。

“先生，”她模仿着桑影可能有的、带着一丝依赖却又保持距离的语气，“我什么时候……才能完全……”

“不必心急。”白龙收回手，语气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意识的转化需要循序渐进，强行抹除只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我要的，是一个完整且强大的夜莺，而不是一个残缺的空壳。现在的基础打得越好，你未来的上限就越高。”

他踱步到控制台前，调出了一份复杂的图表。

“根据这一周的数据，你的意识活跃度提升了百分之三十七，与身体的同步率提高了百分之二十二，而主体意识的干扰峰值下降了近一半，进展……超出我的预期。”他转过身，目光灼灼，“这说明，你本身的存在就具有极强的韧性和可塑性。老家伙寻找的钥匙，其本质或许就是一种极高规格的意识承载潜力，而你，夜莺，就是这把钥匙真正的主人。”

他再次强调了夜莺的“正统性”和桑榆的“临时性”。

【他在不断进行心理暗示，强化我的认同，弱化你的存在价值。】桑影冷静地分析。

“我明白了，先生。”桑榆低声回应，眼神中适时地流露出一种对力量的渴望，“我会继续努力，不会让您失望。”

白龙点了点头。

“之后，我会尝试引入新的刺激模式，或许……可以加入一些你过去熟悉的场景片段，进一步激活你的核心记忆网络，加速你的回归。”

这个提议让桑榆和桑影同时警惕起来。

激活夜莺的“核心记忆”？

“是。”桑榆没有表现出异样，只是顺从地应下。

【他在加速。】桑影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引入核心记忆刺激，风险极大。如果他播放的记忆片段与我的过去有出入，或者触发了连我自己都遗忘的关键点，我们的表演可能会瞬间穿帮。】

“但我们也获得了重要信息。”桑榆在脑中回应，眉头紧锁，“他对夜莺的过去有所了解。这意味着，他可能不仅仅是在湄公河事件后才注意到我们。他的布局，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早，更深。”

【或许可以让他看到一些“变量”。】桑影提议。

桑榆盯着监控，默不作声。

第二天一早，桑榆开始表现出一种“不受控制”的身体躁动——她会突然在房间里做出凌厉的格挡动作，会在行走时下意识地观察所有可能的视线死角，甚至在一次送餐人员偶然靠近时，她条件反射般地将其手腕扣住，虽立刻“茫然”地松开，但那瞬间的爆发力与精准度绝非普通人所有。

这一切，自然都被白龙看在眼里。

“很有趣，”他在监控屏幕前对凯尔说，眼中闪烁着洞察的光芒，“夜莺的战斗本能正在苏醒，试图重新驯化这具身体。这是好现象，说明她的意识正在更深层次地争夺主导权。我们应该……助她一臂之力。”

于是，桑榆的“活动范围”被扩大了。她获得了一间专门的训练室，并且，白龙为她提供了“陪练”——一些沉默寡言、身手矫健的守卫。

名义上，这是为了“疏导她日益增长的攻击性”，实际上，白龙乐于观察“夜莺”的战斗技巧如何在这具身体上重现。

训练室成了另一个残酷的舞台。起初，桑榆在这些经验丰富的守卫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一次次被击倒，身上布满青紫。但她在桑影的实时指导下，学习速度快得惊人。

【左路虚晃，攻其下盘！】

【注意他的肩部，要变招了！】

【呼吸别乱，利用他的冲力！】

每一次挨打，都成了最直接的教训。

桑榆的身体记忆着疼痛，也在疼痛中飞速成长。她的眼神在训练时越来越冷，动作越来越简洁高效，带着一种属于“夜莺”的、以最小代价造成最大伤害的狠厉风格。

一次高强度的对练后，桑榆浑身湿透，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息，嘴角带着一丝血迹。一个被她用巧劲卸脱关节的陪练正被人扶出去。

“影姐……”桑榆在脑中呼唤，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你过去……每天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吗？”无尽的对抗，紧绷的神经，时刻游走在生死边缘……

【都过去了。】桑影的回应依旧淡然，却似乎多了一丝别的什么，【关键是现在。榆榆，白龙以为这是夜莺在复苏，在重新掌控身体。他乐于提供这种帮助，却不知道，他正在亲手磨砺一把最终可能指向他自己的利刃。】

“我感觉得到，我在变强。”桑榆的意识凝聚起来，“但这样还不够，我们需要找到突破口，必须把这里的消息传出去。”

【没错。】桑影的意识带着冰冷的锐意，【他提供的这些陪练和场地，或许就是我们的机会。继续表现得更像回归的夜莺，获取他更多的信任和资源，我们才能找到这个铁笼的缝隙。】

当晚，回到那间复刻的卧室，桑榆躺在柔软的床上，却毫无睡意。月光透过仿制的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冷清的光斑。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彼此的意识在无声交流。她们就像行走在一条逐渐收窄的钢丝上，下方是万丈深渊。

白龙提供的每一分“帮助”，都可能是将她们推向毁灭的陷阱；而她们回报的每一分“进步”，也都可能成为勒紧自己脖颈的绞索。

【我们需要反击的筹码，而不是一直被动地配合他的实验。】桑影的意识散发出冰冷的决意，【必须找到机会，了解他这套系统的核心原理，或者，找到他野心的其他证据。】

“机会……”桑榆喃喃自语，“或许……机会需要我们自己来创造。”

她轻轻起身，走到墙边，指尖拂过那光洁的、印着熟悉花纹的壁纸。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是舞台布景。

但只要是舞台，就必然有通往后台的通道。白龙在观察她们意识的每一丝波动，而她们，也需要开始审视这个牢笼的每一处缝隙。

长夜未尽，这场在意识深处与无形牢笼中的博弈，进入了更加危险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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