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记住我的名字
与此同时，开曼群岛某处地下深处实验室。
光线仿佛被精确计算过，惨白而均匀地涂抹在空间的每一个角落，映照着无数精密运行的电子设备。
显示屏上，冰冷的蓝光如活物般缠绕蠕动，跳动的神经信号像极了被囚禁、鞭挞的闪电。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与金属冷却后的腥涩，两种味道绞缠，凝结成一种令人齿冷的、属于绝对秩序的科技寒意。
桑榆垂首而立，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杆被强行楔入地面的标枪。
她周身的气息冷硬如冰川深处挖掘出的寒铁，昔日那双总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眸此刻被浓密的睫毛彻底掩盖，所有情绪被抽空，活脱脱一尊被完美驯化、仅余空壳的精致人偶——与那个指尖曾沾染斑斓颜料、心怀柔软的画像师，已是云泥之别。
不远处，一个穿着定制白色西装的男人背对着她，明明生着一张俊美面容，皮肤却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仿佛从未见过阳光。
他正凝视着面前巨大的弧形屏幕，指尖悬在半空，轻轻点触着上面流动的复杂图案 —— 那是用荧光绿与深海蓝勾勒出的神经信号图谱，还有密密麻麻如密码般排列的基因序列，每一次指尖落下，屏幕都会泛起一圈细碎的涟漪，像是在唤醒某种沉睡的力量。
“看啊，我亲爱的夜莺。”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吟诵诗篇般的磁性韵律，却又字字冰冷，钻进耳膜，“人类意识从来不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它只是无数记忆碎片与条件反射的集合体。”
他缓缓转身，目光落在桑榆身上，那眼神算不上审视，更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完成的完美工具——瞳孔里映着屏幕的冷光，没有丝毫温度，却藏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狂热。
“吴永志那个蠢货，” 白龙嗤笑一声，指尖轻轻摩挲着西装袖口的纽扣，语气里满是不屑，“以为找几个八字相合的人，就能撬动意识的秘密？他连门都没摸到。”
说着，他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眼前这由数据与机器构建的 “帝国”，白色西装在冷光下泛着近乎虚幻的光泽。
“而我，要建立的是一个意识的总控系统。”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亦不容亵渎的神性疯狂，“用我特制的神经纳米载体，将精心编码的‘意识种子’植入目标大脑——就像为一台空白的计算机安装完美的操作系统。让种子潜伏，生根……届时，只需我一个指令，”他指尖轻轻一挑，如同拨动无形的琴弦，“恐惧、怜悯、那可悲的自我……所有这些杂质都将被剔除，只留下绝对的忠诚与使命。而这些执行者，无声无息地渗透进世界的每一个缝隙，将完美地执行我的意志。”
他越说，苍白的脸上越是泛起一种不正常的红晕，眼神狂热得像要燃烧起来。
“法律？那是束缚羔羊的栅栏，道德？那是弱者自我安慰的借口，当人性被技术完美剥离，当意识被我随心重塑……整个世界的规则，将由我来重新书写！”
他背过身，白色西装在幽光下像一个移动的惨白符号。他凝视屏幕，指尖划过，如同在触摸某种神圣的禁忌。
“夜莺，”他再次呼唤，声音里带着一种将人彻底物化的满足感，“你是我迄今为止，最趋近于完美的作品。” 桑榆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如同蝴蝶将死前的微震。
他缓缓侧身，目光如同黏腻的冷血动物，缠绕上她：“我允许你，瞻仰我的帝国。”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优雅却透着施舍般的高高在上。沿着狭长的通道前行，桑榆沉默地跟在后方，步伐精准得像设定好的程序，然而心底，惊涛骇浪几乎要将理智的堤坝冲垮。
桑榆的呼吸有瞬间的凝滞，意识深处的桑影急促地低语：【榆榆，他说的意识种子…… 难道就是当年他救我时，偷偷植入你身体里的东西？】
桑榆在心底默然确认，目光扫过通道两侧如同蜂巢般排列的玻璃舱。
每个舱体上方都贴着一张冰冷的电子标签，清晰地标注着编号与来源：
“B-07，‘江北连环入室强奸案’主犯，擅长攀爬、反侦察。”
“C-12，‘8·23跨境运毒案’司机，O型Rh阴性血，肝脏功能优异。”
“D-05，‘南郊大桥抛尸案’在逃嫌疑人，AB型，角膜完好。”
“A-01，‘富豪别墅灭门案’杀手，精通冷兵器，暴力倾向显著。”
而舱内的人，额头都贴着一枚小巧的银色电极片，蓝色的微电流偶尔闪过，在他们脸上映出诡异的光斑，他们的状态各异，却同样非人：
那个标注着“擅长攀爬”的B-07，正用一种超出常人体态的角度，四肢反关节地吸附在光滑的玻璃壁上，喉咙里发出蛇一般的“嘶嘶”声。
而“肝脏功能优异”的C-12，则眼神空洞地躺在舱内，腹部有明显的缝合痕迹，旁边的仪器显示着他的生命体征，像一株被精心培育的植物。
“精通冷兵器”的A-01，在狭小的空间内机械地重复着劈砍的动作，肌肉贲张，眼神却一片混沌。
白龙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种展示珍藏品的自豪：“很壮观，不是吗？吴永志只懂得利用他们的现在，而贺知章只盯着他们身体的零件。”他轻轻敲了敲一个玻璃舱，里面的“实验品”受惊般蜷缩起来。
“但我，我挖掘的是他们意识的未来。”他的目光狂热地扫过这些标签，“盗窃犯的灵巧，杀手的冷酷，甚至只是一个稀有血型携带者顽强的生命力……这些特质，都可以被提取、分析、编码，然后成为构建新意识版图的基石。”
白龙走到一个玻璃舱前停下，舱内的男人突然抬起头，眼神猩红得像要滴血，猛地扑到玻璃上，用额头疯狂撞击，发出沉闷的 “砰砰” 声，嘴角还挂着涎水。
“这是早期的失败品。”白寂语气平淡得像在评论一件瑕疵品，“原本是个连环杀人犯，却可笑地残留着不对女人下手的道德感。”他拿起平板，调出一份数据报告，屏幕上显示出两段正在强制融合的神经信号。
“看，我从一个家暴死刑犯的大脑里，提取了暴力的意识片段，做成‘种子’植入他体内，再通过人工智能微调融合频率……你瞧，”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愉悦的弧度，“现在，哪怕只是隔着玻璃看到你，他体内被植入的杀戮本能都渴望撕碎你，这才是进化，剔除弱点的、完美的进化。”
桑榆的心脏猛地一缩，意识里的桑影倒吸一口凉气，【贺知章的器官案、吴永志的派单杀人案…… 原来那些案子里涉及的人全被他抓来当试验品了！】
桑榆指尖微微蜷缩，指甲掐进掌心，似是想到什么，她在抬头时，突然换上了一副近乎狂热的崇拜神情——
眼睛里闪着与白龙如出一辙的兴奋光芒，嘴角微微上扬，甚至带着一丝急切，仰着头看向白龙，声音里满是 “认同”：“先生，这太伟大了！原来我之前每晚梦到的凶案现场，都是您在指引我？那些画面那么清晰，就像我真的在现场一样，帮着周幸以他们破案，其实是在为您筛选这些优质素材，对吗？”
她的目光灼热而虔诚，像是在仰望信仰的神祇。
白龙显然被这副神情取悦了，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实的笑意，他伸手，像抚摸宠物般拍了拍桑榆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罕见的“温和”：“聪明的夜莺，你从未让我失望。”
他拿起平板，调出桑榆的脑电波记录，指着标注“梦境时段”的波动：“当年我救下濒死的你，用‘神经纳米载体’将你的意识碎片制成最完美的‘种子’，植入了这具名为桑榆的容器。又在她十四岁那年，让她亲眼目睹父母的死亡，彻底封闭她软弱的本体意识，让你的意识潜伏得更深。”
他顿了顿，语气满是掌控一切的自得：“我需要桑榆的意识产生‘变量’——也就是你的意志苏醒，唯有如此，你们才能形成独一无二的双意识载体。而那些梦境，是我通过人工智能向你发出的‘意识指令’，既是测试你的感知灵敏度，也是让你为我标记那些有价值的目标——比如吴永志的手下，比如贺知章案里的器官供体。”
“多亏了你敏锐的感知，我才能更快地收集到这些试验品。” 白龙指着通道里的玻璃舱，语气狂热，“你左手边那个，是个擅长制造爆炸的通缉犯，却因为童年阴影不敢伤害孩子，我已经把一个虐童犯的‘意识种子’植入他体内，再过几天，就能看到融合结果了，还有那个……”
他滔滔不绝地讲解着自己的 “伟大计划”，丝毫没注意到桑榆垂在身侧的手，指甲已经掐破了掌心，渗出细密的血珠 —— 而意识深处的桑影，正用冰冷的语气低语【榆榆，记住他说的每一个字，我们一定要毁掉这个疯子的一切。】
桑榆微微颔首，再次抬起头时，眼底的崇拜更浓了：“先生，您的计划一定会成功的，能成为您的‘作品’，是我的荣幸。”
白龙显然被这句恭维彻底打动了，满意地笑了笑，他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袖口，语气陡转，带着一丝遗憾的冰冷：“可惜，任何伟大的技术，在臻至完美前，总会出现一些……瑕疵品。”
他拿起一个平板电脑，随手点开一份档案，上面赫然是新星游乐园电锯杀人案的现场照片，以及凶手的侧写分析——一个极度危险、无法以常理度之的暴力狂。
“我早期的试验对象，总有些不稳定因素，精神崩溃，行为失控，或者……像这个‘电锯狂’，彻底沉溺于被技术放大和扭曲的杀戮欲望中，脱离了预设的轨道。”白龙将平板递给桑榆，屏幕上那张血腥的照片在幽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这些‘瑕疵品’，在技术完全成功之前，不太需要让世人知道，更不需要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白龙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优雅的弧度，“所以，我现在需要你去处理掉他们，清理门户，确保伟大的纯洁性。”
桑榆接过平板，目光扫过上面的名单，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如同在处理一份再普通不过的文件。
白龙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缓缓踱步到她面前，伸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轻轻抬起桑榆的下巴，迫使她对上自己的视线。
“记住你的身份，夜莺，你是我最成功的作品，是我从混沌与软弱中拯救出来的利刃。”白龙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掌控力，“在赋予你新的使命之际，我允许你知道我的名字——”
他的瞳孔深处，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
“白祭，你永远的主人。”
桑榆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更深地低下头颅，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是，先生。”
她收起平板，转身，无声地融入阴影之中，如同真正的夜莺，飞向它被指定的猎杀目标。
而她的第一个任务，正是周幸以此刻全力以赴、誓要捉拿归案的那个游乐园电锯杀人魔。
两条截然不同的轨迹，因一个疯狂的实验，即将在洛城的阴影下，发生致命的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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