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他是永远的竹马
少年猝不及防被酸得皱眉，喉结滚动时脖颈青筋暴起，惹得肩上人笑得花枝乱颤。
“那里那里，往前往前！”姜蓉指挥着御风移动。
御风跟着指令前行，却没有注意脚下石头，突然，右脚绊到暗藏的卵石。失衡的瞬间，他本能地护住姜蓉脚腕向前扑去。野花丛惊起几只蓝翅蝴蝶，少女的惊叫混着杏子落地的闷响炸开在热浪里。
斜阳穿过野杏树枝桠，在姜蓉糊满泪痕的小脸上烙下细碎光斑。姜蓉整个栽进蓬松的蒲公英丛，碎花裙摆掀起的风卷起漫天白絮。
她跌坐在蒲公英丛中高高举起右手，血珠顺着指尖滴进裙摆褶皱，洇出朵朵红梅。
“哇——阿娘！”女童的哭声惊飞林间倦鸟，御风跪坐在她面前浑身发抖，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泥，捧着那只受伤的小手像捧着易碎的琉璃，泪水大颗大颗砸在姜蓉手背，混着血水晕开淡淡的粉。
“蓉儿不哭，都是御风的错”九岁的御风抽噎得语不成句，扯下衣襟最干净的里衬裹住姜蓉的伤口。蝉鸣声里，他颤抖的指尖拂过姜蓉掌心。
蒲公英的绒絮随风漫卷，落在御风汗湿的额角。他忽然抓起地上的碎石狠狠划向自己掌心，血线登时在麦色皮肤上绽开：“你看，御风陪你疼！”
姜蓉的哭声戛然而止，挂着泪珠的睫毛忽闪如蝶。御风将两人流血的手掌紧紧贴合，温热的血在交握的指缝间交融：“御风向山神爷爷起誓，往后就算摔进刀山火海，也定把你护得周全。”
暮色渐浓，山涧腾起的水雾漫过相叠的掌心。御风背起抽噎的姜蓉往家走，少女带着哭腔的嘟囔随晚风飘散：“那……那你得给我摘一辈子野杏……”
少年耳尖泛红，悄悄收紧托着她的手。染血的布条随风轻扬，宛若系在时光长河上的红绳，将此刻的誓言勒进骨血。
远处炊烟袅袅升起，惊蛰后的第一声蛙鸣，惊醒了沉睡在杏花深处的年少时光。
御风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姜蓉第一次知道御风和原主青梅竹马的故事，斟酌着想要说些什么，御风却继续说了下去，“后来，你到了十二岁……”
暮春的日光淌过雕花窗棂，在姜蓉苍白的指节上碎成粼粼细钻。书案上摊开的《女诫》被冷汗浸得卷了边，砚台里新磨的松烟墨混着几滴未干的泪，在宣纸上晕出诡谲的纹路。
“啪嗒……”
一颗鹅卵石撞上青瓷笔洗，惊得檐下筑巢的燕儿扑棱棱飞走。十四岁的御风攀在紫藤花架上，少年初显棱角的下颌还沾着草屑：“说好申时三刻去放纸鸢，你莫不是要赖账？”
姜蓉把脸更深地埋进臂弯，锦帕在掌心绞成麻花。小腹传来的绞痛像有把生锈的刀在剜，冷汗早已浸透杏色襦裙的系带。她听见花枝折断的脆响，接着是皂靴落地的轻响——御风竟踩着满地落花翻窗而入。
“别过来！”她慌忙抓起《女诫》挡在身前，泛黄的书页簌簌抖动，“我就是……就是吃坏东西……”
御风的目光扫过她青白的唇色，突然蹲身将人背起。
春衫单薄，少年后背滚烫的温度透过布料灼着腰肢，惊得姜蓉倒抽冷气。窗棂外探进一枝将谢的辛夷，粉白花瓣纷纷扬扬落满肩头。
"你疯了！"姜蓉捶打他后背的拳头渐渐失了力气。御风皂靴踏过青石板上零落的花瓣，惊散墙角打盹的狸奴。街市喧嚣扑面而来，卖饴糖的货郎铜锣声与她的心跳重重叠叠。
“济世堂就在前头！”御风的声音带着喘，汗珠顺着后颈滑进衣领。他避开迎面而来的牛车，衣摆扫过道旁蒸炊饼的炉灶，带起一阵混杂着药香与烟火气的风。
姜蓉望着少年绷紧的侧脸，羞愤与暖意在心口撕扯。她突然张口咬住他肩头，舌尖尝到粗布下渗出的咸涩：“放我下去……女儿家的事，你也要闹得人尽皆知么……”
最后的尾音化作哽咽，御风猛地顿在药铺石阶前。春风卷起门前的“妙手回春”幡旗，拂过他骤然通红的耳尖。背上的少女轻得像片柳絮，此刻却重若千钧……
姜蓉笑着打断御风的讲述，“果然是青梅竹马才有的戏码”，“那你放着武状元的前程不要，入宫当侍卫是为了什么？”
御风单膝跪在满地碎光里，玄铁护甲映出她苍白的脸，斩钉截铁：“怕你在宫里被人欺负。”
姜蓉倏然攥紧裙裾，“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是御风无能！”铁拳砸向青砖的闷响惊飞檐下宿燕，额角暴起的青筋像要挣破皮肉，“还是不能护你周全，我知道你心悦程子儒，可程子儒是皇上的人，他到什么时候都不会跟咱们一条心的。再说，你可是太后……我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你被人伤……”御风猛然抬头，眼底燃成两簇火。
“傻子。”姜蓉用双手把御风拉了起来。“还不帮我包扎伤口，再晚一点，都长好了。”
帝师甫一踏入清凉殿门，龙涎香混着冰鉴散发的寒气便扑面而来。
“可是处置干净了？”和安正焦急地在殿内走来走去，看到帝师进来，忙迎了上去，玄色龙袍下摆扫翻了一摞奏折。
帝师没说话，噗通一声跪下来。
“臣未能完成陛下密旨，请陛下降罪。”
“老师请起，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也是，那御风武力高强，你不是他的对手也有情可原。
”和安说着伸手去搀扶帝师。
帝师却没有站起来。“皇上，臣无法确认大皇子是摄政王的骨肉，所以，现在还不能杀。”
和安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就变了。“老师你是糊涂了吗？太后和皇叔有染铁证如山，这个孩子出自太后宫内，不是皇叔的还能是谁的？再说，她害死了朕的母后，我杀仇人之子，也算是替母后报仇。”
“陛下，臣还是觉得此事蹊跷，当年之事也缺乏真凭实据，怕是有误会在。看太后近日所为，若真的是摄政王之子，太后为何坚持按到陛下您的名下？她明知道您没有子嗣对摄政王才最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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