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丁仪吃了闭门羹
姜蓉忽地嗤笑，“你说得对，无非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本宫顺水推舟答应摄政王？
“难道太后还有其他选择吗？”
姜蓉本能地摇了摇头，但表情轻松了不少。
“罢了，不过我要想试探一下她才放心，先不提这些倒胃口的，明日就是上巳节了，本宫邀请老师参加皇室家宴，老师可一定要赏光。”
程子儒垂眸：“这怕是不合礼数，臣何德何能……”
“本宫说你能你就能，本宫是邀请你一同来看顾守护大皇子。”
帝师目光一凛，“臣责无旁贷！”
暮色忽地沉了下来，远处传来宫人点燃灯笼的细响，一盏盏暖光次第亮起，却照不亮此刻程子儒眼底的翻涌。
“对了，老师猜猜，今晚摄政王和丁仪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动作？”姜蓉忽然一脸八卦兮兮地说道。
帝师没有说话。
“要是没有幺蛾子就不是摄政王的风格了。”
“臣相信陛下。”
“那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夜已深，烛火在鎏金蟠龙灯架上摇曳，将皇帝寝宫的青砖地面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丁仪立在雕花屏风后，指尖死死掐住袖口繁复的绣纹——那是靖远侯府绣娘熬了三个通宵才赶制的蜀锦襦裙，此刻却被她揉得皱成一团。
“丁小姐，陛下说……他已经歇下了，有事明天再说吧。”小太监缩着脖子，声音细若蚊蚋。
“我，我是来送安神汤的。”丁仪清了清嗓子，硬将脊背挺直几分，“陛下勤政，父亲大人忧心龙体，所以着我……”她扬了扬手中漆盘，瓷碗里的汤药随着动作晃出涟漪，一滴褐色的药汁溅上手背，烫得她险些摔了盘子。
屏风后传来一声轻咳。
“进来吧。”和安倚在软榻上，手中奏折半卷，眉眼隐在烛影中辨不清情绪。他生得极白，一身素色寝衣松散垂落。
丁仪踏入寝殿时，龙涎香的雾气正漫过十二重鲛绡帐烛台在紫檀屏风上投下细碎光斑，她看见少年天子的轮廓陷在云锦堆里，发冠歪斜着。
“陛下……”她一张嘴就卡住了，摄政王教的话本子此刻全成了浆糊，只记得他说“要像春水漫过堤岸般自然”，可她分明是块笨拙的冰。
和安忽然翻身坐起，他本有着鹿般湿润的眼睛，此刻却像嗅到血腥的幼豹：“丁小姐在抖什么？莫不是……”他轻蔑地上下打量丁仪，“叔父派来的探子都这般不中用？走近点，莫不成要朕走过去？”
铜漏滴答声里，丁仪突然想起三日前书房，赵承天抚过她发顶的温度，说“阿仪是最锋利的刀。”
她咽了咽口水走到龙榻前，端着漆盘的手腕微微发抖。
“叮……”
银匙磕在碗沿，清脆的声响让丁仪浑身一颤。
“丁小姐这安神汤里……”和安舀起一勺药汁，似笑非笑地凑近鼻尖，“怎么有股椒盐味儿？”
丁仪瞳孔地震。
完蛋！方才在御膳房手忙脚乱，莫不是把胡椒粉当成了甘草粉？！
“陛下恕罪！”她扑通跪下，额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发间步摇叮铃作响，“臣女、臣女这就去重做……”
“不必。”和安忽然倾身捏住丁仪的下巴，力道不重，却逼得她不得不抬头，“丁小姐这双手，还是拿刀剑更合适些。”他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她掌心薄茧——那是常年握弓磨出的痕迹。
丁仪呼吸一滞。
烛芯“啪”地爆开一朵灯花。
“摄政王教你这么勾引人的？”和安突然松开手，懒洋洋靠回榻上，“连媚药都舍不得放，也太敷衍朕了。”
丁仪猛地攥紧裙摆。
他说得对。此刻她袖袋里确实藏着一包西域秘药——只要指甲盖的分量，就能让冷玉化作春水。可她临出门前，却鬼使神差地将药粉撒进了荷花池，池中锦鲤翻着肚皮浮上来时，她竟荒唐地松了口气。
“陛下说笑了。”她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臣女不过是想……”
“想什么？”和安再次逼近，丁仪下意识后退，后腰却撞上案几，一盏琉璃宫灯应声落地，碎成星光。
“陛下！可要奴婢进来收拾？”殿门外传来宫人急切的询问。
“退下。”和安的目光仍锁在丁仪脸上，“丁小姐亲自砸的，自然该丁小姐来赔。”
丁仪盯着满地碎琉璃，浑身发冷，指尖无意识地去勾腰间香囊——那里藏着摄政王给的翡翠扳指，那是她的救命稻草，是她的底气，是她做好在这宫里度过漫长一生的念想。
“怎么哭了？”和安蹙眉。
丁仪慌忙抹脸，果然触到一片湿凉。她自己也怔住——七岁那年被狼群围猎都没掉过泪，此刻竟为个荒唐任务哭了？
“臣女告退。”她胡乱行了个礼，绣鞋踩过碎琉璃夺门而逃，裙裾扫过门槛时，一枚翡翠扳指“当啷”滚落在地。
“啧，跑得比御花园的兔子还快。”和安接过宫人递过来的扳指，对着烛光眯起眼。扳指内侧刻着摄政王府的徽记，在烛火下泛着幽绿的光。
他忽然想起方才丁仪跪坐在地的模样——金线牡丹襦裙铺开如绽放的花，眼里噙着泪，偏偏嘴角倔强地抿着，像极了幼年时母后送他的那只瓷娃娃。明明一碰就碎，偏要摆出凶巴巴的表情，突然低笑出声：“叔父，你送的礼物，侄儿收下了。”
丁仪趁机裹衣而逃，却在门槛绊倒。月光下她看见碧玉偷偷用手势召唤她。
懿祥宫后殿的沉香浸透了暮春夜色，姜蓉执起错金银熏球轻晃，蔷薇露混着龙脑的甜腻漫过檀木屏风。青玉案上错落摆着秘色瓷钵，里头的口脂掺了南海珍珠粉，正泛着月华般的光晕。
“本宫新调的口脂，加了海棠，丁姑娘要不要试试？”姜蓉指尖点向金丝楠矮几，示意丁仪坐。
丁仪规规矩矩坐到了姜蓉的对面。
姜蓉用丝帕沾了点口脂到手背上，又用手背在丁仪脸侧比了比，叹了口气，“果然是年轻人，什么颜色都能驾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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