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今日是小荣祭日

“告假？”姜蓉眯起眼，“他一个全年无休的人，告什么假？什么时候出的宫？”

“就刚刚。”碧玉小心翼翼道。

姜蓉心头一跳，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快，派人跟着，看看他去做什么。”

“是！”碧玉匆匆退下安排。

殿内又恢复了寂静，只姜蓉重新拾起起居注，指尖划过一行行记录，最终停在“安盛三年四月廿五”那一页。

“小荣被赶出宫……”她低声念着，忽然瞳孔一缩，“今天也是四月廿五，那不就是一年前的今天？如果她不是被赶出宫，而是……去世了的话……”

笔从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姜蓉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炸开——那今天不就是小荣的祭日？御风今日出宫，莫不是去祭拜小荣？

正惊疑间，碧玉匆匆跑进来，脸色发白：“娘娘！侍卫长大人去了城郊乱葬岗！我们原本派了两个公公跟着，一个回来报信，另一个还在那儿盯着呢！”

姜蓉的心沉到谷底，指尖微微发颤：“果然……”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坚决，“备车，让回来报信的那个公公领路，我们去找御风。”

碧玉却面露难色：“娘娘，您被皇上禁足了，您忘了？咱们懿祥宫就您出不去啊！”她急得直搓手，“要不……等侍卫长大人回来再问？”

姜蓉来回踱步，裙摆扫过地面，带起细微的尘埃。突然，她脚步一顿，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碧玉，你方才说，咱们宫只有我出不去，也就是说你能出去，对吧？”

碧玉愣愣点头。

姜蓉唇角微勾，眼底燃起一簇火焰：“快，把你的衣服拿来，再给我改成你的妆容。”

“不可……”乳母走出来语气坚决，“娘娘，您不要命了吗？伤口反复撕扯，出了多少血就不说了，再长不好怕是有性命之忧啊！这车马颠簸的，有什么事不能等侍卫长大人回来再说嘛？或者老奴代替您去，再说了，您本来就是被软禁，要是被皇上发现了，老奴们死不足惜，影响了您和皇上的关系怕是对您不利啊！”

乳母声声泣血，更是跪下冒死阻止姜蓉。

姜蓉轻轻叹了口气，这一份沉甸甸的情谊她是能感觉到的，伸手去扶乳母，乳母不肯起来。

“乳母，你要是真心担心本宫的伤口，不要本宫真的用力了吧。”姜蓉这么一说，乳母不等姜蓉扶慌忙站起来。

“乳母，要是子儒死了，你知道我肯定也不会独活了。”姜蓉这话一出，乳母和碧玉大吃一惊。

这两个人是她的身边人，事到如今，她也不怕她们知道她和帝师的关系了。“所以，救子儒就是救我自己，你们明白了吗？”

她们又怎么会不明白，太后若倒台了，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命运她们比姜蓉更清楚。

姜蓉让乳母将伤口缠的紧紧的，在马车上紧紧按压住伤口，任凭马车如何颠簸她都没出过一声，她好歹也是个经历过生产的母亲，一个女人，疼痛阈值是远远高于男人的，更何况，马车往前走一步，她离真相就更近一步，对真相的渴望对拯救帝师的迫切，让她早就将肉体的疼痛抛诸脑后了。

风卷着晚春的落叶掠过荒芜的坟茔，远处几只乌鸦立在树上，发出嘶哑的啼鸣。一个小太监扶着姜蓉从马车上缓步走下，她裹紧了身上宫女衣裳，奇怪的是已近晚春，隐隐有了夏气，她却觉得寒意渗入骨髓。

不远处，御风单膝跪在一座无字碑前，背影挺拔如松，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孤寂。碑前摆满了新鲜的瓜果和糕点，一壶清酒静静置于一旁，酒香混着泥土的腥气飘散开来。

“你在这等着。”姜蓉低声吩咐小太监，随后独自向前走去。

野花野草在脚下被踩出细碎的声响，御风似有所觉，猛地回头，见是她，瞳孔骤然一缩。他喉结滚动，最终却只是转向墓碑，声音沙哑：“小荣，你看到了吗……太后来看你了。”

姜蓉站定在碑前，指尖轻轻抚过冰冷的石面。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小荣，今日是你的一周年祭日。本宫出宫来并不容易，但还是来看你……”她顿了顿，声音愈发轻柔，“同时也想告诉你，你的孩子……他叫小虎，他好好的，现在已经是皇上的大皇子了。”

御风身形微颤，握紧的拳头指节发白。

姜蓉转头看向他，目光如炬：“御风，本宫想和你商议一件事。”

“太后请讲。”他嗓音低沉，似压抑着万千情绪。

“本宫思量再三……”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决定答应摄政王的条件，嫁给他。”“什么？！”御风猛地抬头，面色骤变，“就为了救程子儒？娘娘真要牺牲至此吗？”

姜蓉轻轻摇头，眸中闪过一丝痛色：“不止是为了子儒，也为了……小荣。”

御风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仿佛第一次看清眼前之人。

“你不是总说本宫近来行事有些奇怪吗？”姜蓉苦笑，“本宫也不瞒你，其实是我患了怪病，很多以前的事都记不清楚了，但偶尔又会突然冒出一些片段”，她望向无字碑，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这几日本宫突然想起小荣，却想不真切……所以，希望你当着小荣的面告诉我。”

“太后且问。”

初夏的风裹挟着野花的香气掠过荒草丛生的坟地，几只蝴蝶在无字碑前翩跹飞舞。

姜蓉站在碑前，指尖轻抚过粗糙的石面，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缓缓转身，直视御风的眼睛：“小荣她……是被谁害死的？”

御风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眼中血丝密布，仿佛被这句话生生撕裂了伪装。

“小荣若知道太后还记挂着她，生病了还来看她，她一定会很感激的。”御风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被烈日晒裂的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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