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闺中密友

“哦？”  林之言闻言，语气微微一顿，带着几分恍然，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些，先前那股怒气消散了不少，

“你就是梁瑶？宁儿前些日子带回来的那个厨娘？”

宋婉晴见林之言非但没有继续斥责，反而语气中透出一丝好奇，眉头不由地微微蹙起，心中警铃大作。

她这细微的不悦，却恰好被赵夫人捕捉到了。

赵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笑着打圆场道：“林员外，听您这意思，这位厨娘是新来的？看您这样，似乎对她还挺好奇？哈哈哈，莫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林之言被赵夫人这么一问，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顺着话头说道：

“赵夫人见笑了。这小厨娘虽然其貌不扬，但确实烧得一手好菜，尤其擅长制作各式点心。来府中虽没多少日子，我们这几个的胃口，可算是被她给养刁了。”

他说着，目光转向桌上那碟备受称赞的荷花酥，语气带着几分肯定，

“方才夫人和县主她们赞不绝口的这荷花酥，色泽形态如此精巧，口感这般独特，八成也是出自她的手笔。梁瑶，我说的可对？”

金瑶依旧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声音平稳却带着恭顺：

“回老爷，荷花酥确实是奴婢所做。能得老爷、夫人及各位贵人的喜欢，是奴婢的福分，不敢居功。”

林之言满意地点点头，对赵知府和赵夫人笑道：

“大人，夫人，您们看，我这没说错吧？这丫头手艺是没得挑。”

赵知府闻言，抚掌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不错！果然是个奇人！没想到林员外府中不仅有林夫人这般持家有度的贤内助，有玉堂春这等名贵的奇花异草，如今就连府中一个小小的厨娘，都能有如此文采和精湛厨艺，当真是藏龙卧虎，令人惊叹啊！林员外治府，果然非同凡响！”

林之言被这番话说得心头舒畅，方才的不快也散去了不少，连忙谦逊地拱手：

“大人过誉了，实在是愧不敢当，不过是些微末本事，能入得了大人的眼，是她的造化。”

赵夫人也笑着接口道：

“老爷说的是，这厨娘的厨艺确实非凡。方才那荷花酥，酥皮层层分明，入口即化，甜度也恰到好处，我在锦州城还是头一回吃到这般地道的。”

她说着，看向金瑶，顺手从发髻上取下一支成色普通的银簪，递了过去，

“你这丫头，手艺好，话也说得伶俐，这簪子便赏了你吧。”

金瑶站在那里，依旧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没有立刻上前。

宋婉晴见她不动，生怕又惹贵人不快，赶紧出声催促：

“梁瑶，还不快谢过赵夫人赏赐！”

金瑶这才上前两步，双手恭敬地接过那支银簪，再次深深弯腰：

“奴婢谢夫人赏。”  听不出太多喜怒。

赵夫人看着她收下簪子，似是随口又问了一句：

“不知梁厨娘是来自何处？你这点心的口味……莫名的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她一边说着，眼睛状似无意地轻轻瞥了旁边的林之言一眼。

金瑶垂着的眼眸一闪，丝毫没有错过赵夫人那看似怀念实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甚至……嫌弃的眼神。

她心中冷笑，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悲戚与茫然：

“回夫人，奴婢……奴婢原是来锦州城投靠亲戚的，没想到寻到时，才知亲戚一家早已搬走，不知所踪。

在路上……还与一双儿女失散了，如今只剩下奴婢孤身一人，幸得府上宁儿小姐收留，才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赵夫人听了，轻轻叹了口气，用帕子按了按并无疑痕的眼角：

“唉，倒也真真是个可怜人。”

她顿了顿，似乎不经意地又问，“瞧你方才说话引经据典，可是曾读过书？”

金瑶闻言，并未立刻回答，反而像是有些不安地侧头，飞快地往林之言那边方向瞥了一眼，带着几分犹豫和惶恐。

赵夫人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温和力道：

“你看林员外做什么？林员外最是宽厚待人，岂会因下人读过几本书便怪罪？我问你什么，你尽管如实回答便是。是吧，林员外？”

林之言被赵夫人这么一问，只得笑着点头附和：

“是是是，赵夫人说的是。梁瑶，夫人问你话，你如实回答即可，不必有所顾忌。”

金瑶这才像是松了口气，低声回道：

“回夫人，奴婢……奴婢未曾正经读过书。只是……只是曾经有一位闺中密友，她家中是书香门第，为她请了西席教授诗书。

因奴婢与她自幼交好，来往密切，她便时常将学来的字句、典故教与奴婢，奴婢便……便跟着学了一点皮毛，识得几个字，记得几句诗词罢了。”

“哦？原来如此。”赵夫人点了点头，语气听不出喜怒，

“那你们这姐妹感情，倒真是深厚。”

“是的，”金瑶的声音里染上一丝真实的怅惘和追忆，目光也仿佛透过眼前的虚空，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只是可惜……后来我被我父亲带回了家中，她也嫁了人，奴婢也已与她有……有十来年未曾相见了。”

她顿了顿，仿佛陷入了回忆，轻声吟道，“那时……她最常与我说的一句便是‘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种朦胧的感伤：

“那时我寄居在外祖家，与她家仅一墙之隔。我们年纪相仿，便时常……时常便隔着院墙说话，或是寻了那墙角边的一棵老槐树，她家院里的枝桠伸过来，我家院里的又探过去，我们便躲在枝叶繁茂处，说些悄悄话，分享些新学的诗词点心……

只是，当时她父亲与我外祖之间……有些旧日龃龉，我们不敢明面来往，便只能每次都偷偷地……嗯，想方设法地，在院墙根下，或是借着那棵老树的遮掩，匆匆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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