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最后一面
我肺腑里有股热流猛冲而上，轰得在我脑袋里炸开。
心中要死要活铸就的高墙，仿佛被这一下，冲击得摇摇欲坠，即将崩塌。
我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嗡嗡巨响仍然在耳边挥散不去。
终于能听见其他声音，是一个小女孩在对我说话。
“大姐姐，你没事吧？”
我睁开眼。
是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在我面前，手里拿着甜筒，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又关心的看着我。
我手背揉了揉眼睛。
这才发现我已经无声泪流满面。
我用衣袖胡乱擦了擦眼睛，强行对她扯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姐姐没事，谢谢你。”
小女孩向我扬了扬手里的甜筒，很认真的说：“不开心的时候就吃甜筒哦，吃了甜筒就会开心的！”
这时公交车到了，她的爸爸妈妈同时过来牵她的小手。
一家人上了车，小女孩还凑到窗边向我用力挥动手臂。
我也招手回应她。
不知怎么的，明明事情并没有解决，但我心里头的层层乌云，好像被拨开些许，有几缕阳光照了进来。
……
小时候，我也被爸爸妈妈这样带着出去玩过，但很少。
家给我的印象，更多的是激烈的争吵，砰砰砸东西的动静，乱飞的锅碗瓢盆……我总会蜷缩着躲在一个角落里，看着妈妈撕心裂肺控诉爸爸，两人吵得天昏地暗。
为的永远是同一件事。
牌，钱。
出事前一天，爸爸照常烂醉如泥的回家，但这回妈妈反常的安静，反而扶着他到床上睡觉。
第二天，警察来了家里。
许多个警察叔叔阿姨轮流来盘问我，发生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可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我睡的特别熟。
那之后，我没了爸爸，妈妈住进牢里，我住进福利院。
那一年我七岁，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警察阿姨和福利院的园长妈妈都哄着我说，妈妈要帮警察抓坏蛋，以后不能陪我身边了。
我欣然接受。
因为福利院里没有无休止的争吵，不会总是一地狼藉，也不用总看到妈妈哭，不用担心妈妈被打，也不用担心东西误砸到我身上来。
园长妈妈很好，很温柔。
偶尔我也会想妈妈，有回偷偷哭被陈舟看见了，他对我说：“每个人都是要离开爸妈的，我们只是离开得早一点而已。”
他比我大几个月，却好像比我大很多，总是很冷静的样子。
在他的注视下，我慢慢擦干眼泪。
在福利院待的第三年，妈妈突然提出要见我一面。
园长妈妈带我去了监狱。
隔一道铁窗，妈妈双眼通红看了我许久，然后问园长妈妈我乖不乖。
我抢着答话。
“福利院里可好玩了！有很多小朋友，还有个很好的哥哥，他保护我！”
“哥哥？”妈妈问。
我点点头：“陈书礼哥哥。”
园长妈妈说：“岁岁妈妈，你放心。这孩子特别懂事，从来不闹，教一遍就会，我们都喜欢她。尤其那个陈书礼小朋友，只要岁岁喜欢吃的东西，他都让给岁岁。”
妈妈平静温婉：“小孩子这么大方？”
园长妈妈叹口气。
“可能也是见惯了好货，不稀罕这一口吃喝吧。本来富二代，陈氏科技老板跳楼的事你知道吧，就是他爸。不过小男孩公子哥出生，倒半点不娇气，教养得很好。”
离开福利院时，我还开开心心的跟妈妈挥手告别。
如果我知道那是最后一面，我一定不会那样说的，我会说，我在福利院过的不好，我是需要妈妈的。
……
手机还在我耳边。
电话那头的男人说：“网友很快会忘，但你的日子安稳不了，我的粉丝，背后的公司，都不会放过你。”
我冷笑。
陈舟声线一如既往的稳。
“去微博上发个道歉文，承认你是胡说，让这件事尽快过去，对你也有好处。”
他是有恃无恐。
如果他不去在意，公司处理的给力，哪怕实锤了也不是件天大的事。
毕竟很多个被锤出轨的男演员，现在依旧在娱乐圈风生水起。
但我不打算让他如愿。
“说这么多，你还是先把资产转移的工作做好，蹲大牢出来还能有钱花，强奸犯陈先生。”
没等他继续说，我就抢先挂了。
磕呗，死磕呗。
我光脚的还怕穿鞋的，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
突然很想吃甜筒。
我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进便利店里，选个跟小女孩一样草莓味的。
有几位年长的顾客一边挑选东西，一边议论边上酒店里的事。
“这家酒店也太轴了，东西丢了就不让监控。”
“小姑娘们团结啊，后面又来了好几个，都七八个人了。”
“真是，看下监控能怎么，搞得好像酒店里有什么秘密，只有内部人看，别人不能。还上纲上线非得报警才给看。”
有位年轻的姑娘只身来买泡面，听到这，反驳说：“酒店监控涉及住客隐私，不轻易被看是对的，而且那几个小姑娘叫得出住客名字，却说不出房号，还不肯报警，就在那死缠烂打，不正常。酒店没有让保安驱逐，已经很客气了。”
年长的几位说不过理，瞪她几眼，匆忙买单离开了便利店。
我松了口气。
确定没人跟踪的情况下，我快步进了无人的烂尾楼里，坐在黑漆漆的楼道里，拿旧手机预订了另一家酒店。
楼道里也不算完全黑。
我的手机屏幕亮着的。
微博上网友评论很精彩，动不动带爸带妈。
一片恶毒诅咒里，掺杂了很多个营销号，他们私信问我有没有更多证据，都愿意花钱买一手的。
江雪发了很多微信消息来。
[原来见义勇为的事是拿钱的啊？哇咔咔，下次这种活能不能轮到我？]
[但我觉得你不会为了这点酬劳去吵架的人啊，你不是这种人。]
[我刚去问领导了，领导说派你出差就是干这活的，说你现在发微博反咬也是做戏。]
[我怎么就不信呢？]
[岁岁，接电话。]
[接电话啊！]
我鼻头一酸。
网上许多陈舟的粉丝把我骂成烂货，十恶不赦，说放话说花钱弄死我。
还有些人帮着拉踩的目的，无条件信我，无条件去踩陈舟。
那么多人中，只有江雪觉得我不是个贪心不足的人，只有她在担心我。
我正想回个语音，卫稚鱼警官发消息过来。
[林岁，dna检测提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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