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覆局
第二天早上,律所例会散得早。
上司姓江,叫她去办公室,说上面发来了结案备案表,需要她签字确认。
“程序件,”他淡淡说,“你看一下就好。”
文件装订得极厚,封页是标准的蓝条纹,公章新鲜,油墨还没干透。
她拆开。内容是案件事实、辩护意见汇总、案件移交附录。
她一页页翻,看到了自己那份辩护文稿,每个字都在。
逻辑、比喻、论证顺序,连她标注过的批注都完整保留。
她又从头翻了一遍,确认无误。
末页签名栏下空着,她取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
她没有立刻把那份“程序件”丢进抽屉。
签完字那天傍晚,她绕去市场口,买了一些水果跟补品。
门半掩着,屋里亮着一盏昏黄的节能灯,十五岁的女孩从作业本里抬头,怔了一下,赶紧起身:“顾姐姐。”
她叫周恬,字写得端正,握笔的虎口因为长期练字磨出淡淡的茧。
两人谁也没提庭上的事。
顾朝暄坐在凳子边,一边剥橘子一边听她念英语单词。
孩子的腔调还有点僵,遇到长单词就不自觉地停一下。
橘子瓣递过去,女孩小声说“谢谢”,嘴角那点拘谨的笑意。
或许是同病相怜。
她也失去过最爱她的人,也明白“保重”这两个字在某些时候比“加油”更诚恳。
临走前,她把一张便利贴塞在课本里,上面只写了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
时间像被无声的手推着向前滑。
三个月之后的一个晚上,风把窗纸吹得细细作响。
顾朝暄在出租屋的折叠桌前摊开卷宗。
手机屏幕扣着,偶尔亮起一次,都是无关紧要的群消息。
她把荧光笔停在“证据链补强”四个字上,指节微微发酸。
手机忽然振动。
来电显示是陌生号,归属地在杭州本地。她接起,对面是个年轻女声,语速乱得发抖:“顾姐姐吗?我是周恬的同学……她、她今晚跟我们去打工的地方,临时缺人,做服务员的。可刚刚有个客人、拉她进包间……我们、我们拉不动,经理也不管,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话音越说越碎,像被人追在身后。
有一种从胃底往上涌的不祥,冷得人牙根发颤。顾朝暄“嗯”了一声,压住嗓子里的干涩:“发我定位。你们别进门,站在走廊,等我。”
挂断后,她另一只手已经拨出报警电话。
“你好,XX路XX会所,未成年疑似被强行带入包间,请派人。”她把时间、地点、楼层、衣着特征一一报清。
或许是想到了杨淼,她快速收拾了东西,也往目的去。
会所的霓虹在潮气里渗成一片,门口的迎宾笑得有礼有节,玻璃门一推,香水和劣质酒精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没和前台理论,绕过两列沙发径直上电梯。
电梯厢里正循环播放天气预报,“明日小雨,注意添衣”。
她盯住指针跳动的红点,一路攥紧了拳。
走廊的地毯厚软,脚步踩上去没有声响,包厢门缝漏出的灯是一格一格的金色。
电话那头的同学战战兢兢在转角处等她,眼睛很红:“就在最里面的V09……我们敲了,里面骂人。”
她把女孩护到身后,三步并两步走到最里头,抬手敲门,没回应,再敲,仍旧没动静。
她低头看表,报警过去的时间……十分钟。再晚,可能一切就来不及。
她压低声音,侧身对同学说:“站这里,不要走。”
她正要抬脚去踹,门却从里头“咔哒”一声开了条缝。
有人探出头,灯光把一张脸切成两半,笑得油亮:“包厢满了,小姐姐走错了吧?”
顾朝暄没动:“我找人。一个十五岁小女孩,穿着工作服,扎着马尾。”
那人故作惊讶:“我们这儿都是成年人,小姐姐别开玩笑。”说着要合门。
她伸手撑住门缝,力道沉下去,那人没料到她出手快,门边撞在她掌骨上,生疼。
她咬住疼,硬把门推开。
包厢里烟雾团成一朵云,音响声被人随手关小,丝绒沙发上乱七八糟堆着外套和高脚杯。
没有周恬。
她的目光很快在一处停住。
沙发尽头,一个男人半倚着坐,衬衫袖口翻到手腕,表扣在灯光下亮了一下,他慢条斯理地抬眼,像是看了一出不坏的戏。
姜佑丞。
怎么会?他不应该在军区医院吗?
他看着她,凉凉发笑:“顾朝暄好久不见啊。”
“你不是……”她很惊讶。
“不是什么?顾朝暄,你现在很疑惑是不是?我怎么醒了?还站在你面前?”
她没出声。
空气沉着,包厢里的烟雾一层一层往上升,灯光被折成浑浊的金色。
人全退了出去,只剩下她跟姜佑丞。
姜佑丞懒懒靠着沙发,嘴角带笑,指尖轻轻敲着酒杯。
“啧,”他轻笑,慢悠悠道,“几年不见,疯丫头都变成律师了。混得可真快。”
不置片语,跟人渣对话简直是浪费自己口水。
他也不在意,往她身上看了一眼,眼神像在打量某种廉价的东西,“以前说话跟打稿子一样,现在倒学会沉默了?怎么,不会反驳了?”
“也对,”他抬了抬下巴,笑意更深了几分,“从前的顾朝暄可是跟站在云端的,而现在的顾朝暄……羽毛掉光,野鸡一只。比阴沟里的老鼠有过之无不及,可不配跟我说话!”
顾朝暄淡淡掀眸:“羞辱够了吗?”
这一句话落下去,姜佑丞笑容顿住。
她居然还敢这样看他。
那种神色,没有求饶,没有慌张,是一种安静的、被逼到绝境仍不弯腰的平静。
她怎么还能这样?
她明明早就不配了。
姜佑丞的指节慢慢收紧。
他看着她那双眼,里面没有畏惧,没有退让,只有一种让人恼火的理智。
那理智像一面镜子,把他所有的得意、恶意、从容都照得赤裸。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要她崩溃,要她跪下,要她像所有被打碎的人一样求他!
他笑了下,杯中的液体晃了两下,带着一点冷光。
下一秒,他抬手,轻轻一挥。
酒泼出去,弧线干净。
液体落在她脸上。
她的头发被溅湿,几缕顺着颈侧滑下。
姜佑丞看着那一幕,舒服了。
那一刻,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样才对。
酒液顺着下颌一路滑落,冰凉的触感让顾朝暄从震惊里抽回神。
她看他。
那目光冷、利、甚至带着满满不屑。
下一瞬,巴掌声在包厢里炸开。
那一巴掌极狠,甩得他半张脸都歪过去,酒杯落地,碎成一地冷光。
姜佑丞愣了下,侧脸的灼痛紧接着传来。
他一点点转过头,神情慢慢阴下去。
“顾朝暄,”他冷笑,“你怎么还是这么嚣张啊?啊!”
她的肩膀被他一把攥住,下一秒,整个人被逼到墙上。
脊背撞到冰冷的墙面,震得她一阵眩晕。姜佑丞的手掐在她脖子上,力道很重,恨不得让她现在就死。
“到现在还不懂低头?”他盯着她的脸,指尖收紧,“你真以为自己还能像以前那样、抬着头跟人对视?”
顾朝暄喉咙里被挤出的呼吸带着颤,仍旧直视他:“你以为你是谁?死强奸犯!死人渣!”
姜佑丞的眼神变得猩红。
“……你再说一遍?”
他几乎是咬着牙发出这句话的。
顾朝暄被他掐着脖子,呼吸艰难,但那双眼还是亮的。
亮得刺眼。
“听不懂中文?”她冷笑,每个字都清晰,“强奸犯!rapist!”
她的后脑狠狠撞在墙上,耳边“嗡”的一声,视线一瞬模糊。
他俯身逼近,呼吸里带着酒气和怒意。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他低声说,手上的青筋一条条暴起。“顾朝暄,你这种女人,早该被人撕碎!”
都是他们,他要他们一个个都体验一下生不如死的感受。
要不然难消他在北京军区医院躺了两年的心头之恨。
“告诉我……邵沅在哪?”
“不知道!”
姜佑丞彻底笑了。
那笑声带着疯意。
“不知道是吧?”
“强奸犯是吧?”
他俯下身,声音低到要嵌进她的骨头里,“嘴还是这么硬,顾朝暄,你放心,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说出来的。”
说着,猛地去扯她衣领,扣子“嗤啦”蹦开。手又上移,掐住她颈侧往墙上压,人高马大,几乎把她整个人钉死在阴影里。
恐惧来得很快,但比恐惧更快的是训练般的本能:顾朝暄把下巴猛地内收,双臂抬起护住颈前,身体侧成半个角度,借力一扭。
“滚开!”她骂着,一手去撬他桡骨内侧的筋,另一手直捣他的拇指虎口。
先把掐喉的手“撬”开,这是逃生要紧。
姜佑丞吃痛,手指一松,“顾朝暄,你个贱人!!”
她立刻往侧下方沉肩摆脱,脚跟蓄力,朝他下腹一记干净的顶膝。
男人闷哼,身形一歪,不退,反而更凶地扑上来,去抓她的手腕。
出口在他身后,退无可退。
她余光瞥到茶几上的重物。
一只厚玻璃的烟灰缸。
她横移一步,左臂继续架挡他的手,右手反抓住烟灰缸,先朝他的手腕猛砸一记,目标只为“破握”。
“咔”的一声,男人手一抖,抓握终于松开。
他怒极,再次直扑,肩头猛撞,带着惯性把她再次逼向墙角。
顾朝暄几乎是被迫后旋,顺势把烟灰缸自下而上抡起,瞄的是他眉弓与鼻梁的连接处……能止攻、又不至要命的部位。
“砰!”
厚玻璃重重砸实。
姜佑丞吃痛后仰,额侧立刻起了一道血线,呼吸被打断,脚步踉跄,半个人栽到沙发扶手上。
按理说,这里就该停了。
撤步、夺门、报警、把后来交给程序。
可她的手没停住。
后果在这一秒被人关了静音键;她猛然明白“嫌疑人情绪失控”并非托词,而是一股没顶的潮,携着报复般的快意,把理智整块掀翻。
门外电梯“叮”了一声,有脚步飞奔近来。她没回头。包厢门被重重撞开,手电的白光直直罩到她侧脸和挥下的手臂上。
“警察!放下!放下!”
她手里的半截玻璃还在惯性里落了一下,“啪”地擦过他耳侧,留下一道浅红。
姜佑丞整个人滑到地毯,背脊剧烈起伏,手臂抱头,狼狈而惊怒。
“全部不许动!”两名警员一前一后冲进来,看见的第一眼画面清清楚楚:一个女人衣领散乱、手腕带血,站在倒地的男人上方,呼吸失序,手里攥着半截带血的玻璃。
……
那年是杭州的夏天。
押解的女警把门合上时,男人已经坐在对面了。
衬衫袖口熨得笔挺,细格的海军蓝领带,袖口里露出一截银色表扣。
他把证件递给看守。
顾朝暄在对面落座,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觉得眼熟——
是他。
当年警局走廊里,挡在她和笔录之间的那张脸;推眼镜时指腹按住山根的习惯;开口前总要把钢笔在纸边试一下墨色的仪式感。
姜家的律师。
“顾小姐,”他先行点头,声音温和得体,“久违。”
久违这两个字在铁桌上滚了一下,滚到她耳边时,已经凉了。
顾朝暄不说话。
他把一沓整理好的文件推过来,扉页是一张刑事案件调解与不抗辩意向书。
“顾小姐,”
男人语气温和,仿若在谈一场生意。
“虽然现在案件还停在审查起诉阶段,但检方那边意见基本成型。理论上,您确实可以申请复查,也可以要求重新核对证据,但我必须提醒您,这类程序在实践中几乎不会改变结果。”
他顿了顿,指腹轻轻推了推那份文件。
“您该明白,司法体系讲究‘定性’,而不是‘翻案’。一旦定性形成,再抗辩……只会让更多人被牵连进去。”
顾朝暄垂眸,没说话。
他看出她的沉默,以为那是动摇,语气愈发柔软:“您现在孤身一人,独木难支这个道理您应该清楚。如今顾家势微,过去那些风光的人和事,早都散了。现在,只有你外祖在撑着那面旗。”
孤身一人,可不,有一人对她说过的:顾朝暄,你现在一无所有!
是的,她现在一无所有,唯一拥有的只有这一条性命,以及那一缕自以为能抵御尘世清白的灵魂。除此之外,她再没有任何力量、地位、财富或依靠。
她依赖的、或曾经珍视的一切(理想、爱情、尊严、信念……),早就在现实中被冲的不堪一击!
那人又道:“姜老先生说了,他与谢老爷子一辈子的情分,不希望被晚辈的意气搅乱。我的委托人姜佑丞先生也表达过善意:关于杨淼小姐之事,只要您闭口不提,他可以不予深究。至于那晚的冲突,若您愿意签署‘不抗辩意向书’,他也会在‘和解程序’里配合。”
顾朝暄终于抬起眼,目光淡淡:“配合什么?让我的罪名更完整一点?”
那律师微微一笑,眼底的冷意被镜片遮住:“顾小姐,您是律师出身,我不必解释程序——
故意伤人罪一条,协助犯罪嫌疑人离境一条,‘涉嫌资金流向异常’再一条……叠起来,就算情节从轻,量刑也不好看。”
协助犯罪嫌疑人离境?
哦,帮助邵沅离开中国。
可资金流向这一项又是该从何说起?是准备把顾廷岳受贿洗钱也安一顶在她头上吗?
顾朝暄盯着他,笑了。
那笑轻飘飘的,甚至没带声音。
她说:“你们真是行家。”
那律师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一叠手中资料:“顾小姐,我理解您的情绪,但这不是‘你们’和‘我们’的问题。现实就是这样:程序在走,决定在定。若您此时签署,后续不论媒体还是检方,都会认为您选择‘主动止损’。这对您,对谢家,都是最稳妥的结局。”
“稳妥。”
她轻声重复。
“原来法律的尽头是稳妥,不是正义。”
空气里短暂的沉默。
男人推了推眼镜,语调依旧平和:“法律讲究证据与程序,不谈正义。顾小姐,这一点,您比我更明白。”
这话刺得她指尖发冷。
她忽然想起自己之前上庭的情景。那时她比现在更年轻,穿白衬衫、背案卷、在旁听席上做记录。导师在前排低声告诉她:
“永远不要相信法条的公正,法条只是权力的影子。”
她那时不信。
如今,信了。
顾朝暄低下头,指腹轻轻摩挲那页纸。
上面那一行黑体字,清晰而冷漠。
《刑事案件调解与不抗辩意向书》。
她的名字空在那里,等着她用最后一点尊严,去完成这场审判。
“签了这份,”男人继续说,“案件会以和解结案。您的刑期或许能减到三年以下,甚至缓刑都有可能。您看,世上没有走不通的路,只看您愿不愿意回头。”
顾朝暄抬眼。
“回头?”
她慢慢地笑出来,眼底一点光都没有。
“律师先生,我是走过太多路,才发现原来……有的人从来没离开过原点。”
她伸手去拿那支笔。
男人松了口气。
他以为她妥协了。
笔尖落下的那一刻,她却忽然问:“我签这个,是谁让我签的?姜佑丞,还是你们姜家?”
那律师一滞,仍旧维持着笑容:“顾小姐,您在开玩笑。我们只是依法代理,个人情绪不应影响案件处理。”
“依法代理。”她轻声说。
“好一个依法。”
她的声音不大:“你们用我写的辩护稿伪造证据链、用我签的备案骗我入罪,现在又要我自己盖棺定论。这也叫依法?”
那律师终于沉下脸色:“顾小姐,请慎言。”
顾朝暄看着他,冷静得近乎残忍。
“我当然慎言。毕竟,我现在连言的资格都快没了。”
她的手落到纸上,指尖掠过“顾朝暄”三个字的空白处。
笔尖微微一顿,墨在纸上洇开一圈暗纹。
“你们不需要我的签字。”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只需要我的屈服。”
那律师的眼神微微一冷。
顾朝暄抬起头,笑了一下:“不过,抱歉……我现在连屈服的力气都没了。”
她把笔往桌上一掷,笔尖滚到铁桌边,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那声音在狭小的审讯室里散开,像一记嘲讽。
她站起身,背脊笔直。
“告诉姜佑丞,我顾朝暄这辈子认命,但绝对不会向他认罪!”
说完,她转身敲门。
门口的女警推开门,冷风从外头灌进来。她没回头。
……
顾朝暄没想到会再见秦湛予,他不应该在参加那个什么培训嘛。
不过半年而已,秦湛予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过到这种地步,像一具从火场里捡出来的尸体。
“你怎么来了?”她问。
秦湛予没正式回答。看着她,他说:“来此之前,我去了一趟检方。”
顾朝暄眉宇一动,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他把她神色收入眼底,不由抿了抿嘴道:“你的案子还没起诉,程序还可以动,我可以帮你申请复查、重新走证据核对程序——”
他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不用了。”
秦湛予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顾朝暄抬起头,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不用了。谢谢。”
“顾朝暄,现在不是你要逞强的时候。你知道,只要申请复查,哪怕动不了案情,也能延长程序时间——”
“秦湛予,你能不能不要管我!”她打断他。
“你是我什么人?我顾朝暄的事情,轮得到你管吗?我姥爷跟陆峥还没出马呢,你在这上什么劲!”
话落,空气凝成了一团死寂。
当下秦湛予感觉自己口腔有一口血气哽在那里,不上不下。
一片真心被人当成驴肝肺!
……
不欢而散。
秦湛予下楼时,整栋楼都安静得过分,连灯光都冷。
他走到停车场,解了副驾驶的锁。车里的人早在等他。
牧忻州,三十出头,西装笔挺,面相斯文,带着一点律师惯有的讽意。
“谈崩了?”牧忻州问。
秦湛予没答,点了烟,半晌吐出一口气:“她拒绝复查。”
“拒绝?”牧忻州挑眉,“她是疯了还是认命了?”
秦湛予显然气还没消,又深吸一口之后,狠骂道:“不知道她,不知好歹的疯丫头!”
牧忻州忍了两秒,终究还是笑出声来。
秦湛予没理他,抬手打开车窗,风一灌进来,把车里的烟气卷散。
牧忻州侧着身看他:“行了,人家都不让你管,你还真当自己救世主啊?她不愿意走复查程序,那就算了。你这培训还没结课呢,你外公要知道你为了一个女人旷课——不得打断你双腿?”
秦湛予指尖的烟还燃着,火星一闪一灭,风一吹,飘了两点灰落在他衬衫袖口。
牧忻州还在说着什么,他没听进去。脑子里回的全是顾朝暄那句“你是我什么人?我顾朝暄的事情,轮得上你管吗?”
——管不了她?
是。她说得没错。她这一身刺,谁碰谁流血。
可他偏偏又不信,真到了哪天,她跪在泥里,也不需要任何人替她撑伞?
他拧了拧眉心,正幻念着,总有一天有他管的时候。
就在这时,停车场出口那头传来一阵灯光闪烁。第一辆车缓缓停下,是一辆黑色的老款奥迪。
车门一开,走下来的竟是陆峥。
那一身剪裁锋利的深灰色西装,在夜色里衬得人气势森冷,步子沉稳,气场稳得像军区会议厅。
秦湛予的目光一瞬冷下去。
几秒后,第二辆车也到了。
车门打开,谢老爷子下车,身旁还跟着秘书和警卫。那样的排场,像是直接从省厅会议走出来。
牧忻州也愣了:“这阵仗……”
秦湛予笑了,笑意却冷,“她倒还真没说错……她姥爷和陆峥都来了。”
牧忻州侧头看他:“那你呢?”
秦湛予掐灭了烟,火星在灰里一点亮又一点灭。
“我?”他淡淡一笑,把烟头碾进烟灰缸。
“我回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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