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惊变
刘彻负立在窗前，眼中没有焦点的站着已经很久了，陈阿娇我们这一生确是缘尽于此，今日一别，纵是永别。
守在宣室门口的杨得意听到下人的禀报，惊得脸都变绿了，他知道此刻陛下最不想被人惊扰，可是发生这等大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陛下”
“什么事”低低的声音却蕴含着帝王的不悦，但是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杨得意不会在此刻来打扰他，所以他没发作。
“尹娘娘不好了”
“怎么回事”帝王依然没多少情绪起伏，好像并不在乎尹婕妤的不好到哪个程度。
“尹娘娘和陈娘娘起了冲撞，致使尹娘娘滚下了台阶”
“什么”帝王此刻的脸色才巨变，立刻转过身来，不知是因为尹婕妤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因为此事牵扯到了她。
同一时间未央宫的各宫各殿都收到了消息，卫子夫听紫玉说完，脸上立刻浮起了担忧之色，询问了几句，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去趟凤阙宫，母仪天下的形象在次被卫子夫展示得很好。
明光殿的王夫人则依然淡定自若，事不关已，已不操心，此刻怕是静观其变都很难，做为继卫子夫生下刘据后，未央宫唯一怀孕的女人，帝王对她的重视，早就在尹婕妤怀孕初期就表现出来了，但是此次牵扯到的人确是那一位，恐怕即使帝王有心偏袒谁，长乐宫也不会放过。
“太后”徐原又一次轻叫了一声，自从得到了消息后，王太后就这样深沉的坐着，但是谁也不敢忽略她深沉下隐藏着怎样的惊天骇浪。
“阿原，立刻封住消息，不能让馆陶得到消息，三年前巫蛊没让陈阿娇获罪，只是废了她的后位，这次陈阿娇你是自寻死路”王太后微微抬眸，眼里投射出悚悚寒光，如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利刃。
皇帝没有立刻赶去凤阙宫，而是静静的等待那人的到来。
“你知道你这次做了什么吗”居高临下，冰冷的语气，没任何表情，没有一丝疑惑，就好像已经认定了事实的真相，等着把人定罪。
而她该做什么，向他辩解，向他哭诉她是无心之失，但是那是她最不屑做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所以下一刻她直直的跪下去，兴许是太用力了，或许很少跪过，力度掌握得不过，地板猛然的碰出些声响。
阿娇这一跪让刘彻措手不及，猛然的睁大眼，似乎想看清楚眼前人是不是真的是阿娇，她该有任何反应，就是不该在他面前屈服，在他印象中阿娇很少给人下跪的，就像是自己的父皇，她也只是亲昵的直呼皇帝舅舅，此刻她的这种举动就是要默认一切，连一句辩解也懒得去吗？刘彻的手不禁死死的握住，努力压下的怒气又开始蠢蠢欲动，她在逼他，她又一次很轻易的把他逼到墙角，她如此轻易的认下，就那么笃定他就不会治她的罪吗？
“真是你做的”刘彻锋利的眼神似要穿透她。
“你相信吗？”阿娇不答反笑着问。
“信与不信还重要吗？”刘彻嗤笑，“如果朕相信你，于我们之间还是于事无补”
“是啊，你从来都没相信过我，所以这一次也不会例外，那么是我做的”阿娇无所谓笑着应承下一切。
刘彻只觉得隐藏在袖子下的双掌，死死嵌入皮肉，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朕以为你改了，没想到你更加变本加厉”
刘彻如寒光的眼眸带着厌恶，深深的映入阿娇的眼前，她好像又看到了甘泉宫怒气喧天的帝王为了心爱的女人，来怒责她为何如此歹毒，只是她好想问他一句，刘彻你还敢提当年的事，无耻如他们皇室之家，任世人把多少恶毒的骂名扣在她身上，有没有那么一次刘彻听见别人在嘲笑她的时候，他心里会不会产生一丝丝的愧疚感，要成就他伟大的霸业，她陈阿娇就要以狠毒妒妇的形象留于史上吗？
她扬起头，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轻轻的说“陛下，这人的心性岂能说改就改，何况这心性还是与生俱来的”
那一句陛下生生的让刘彻的心钝了一下，从亲昵的那声彻儿，到清冷疏离的刘彻，也来不及这句陛下给他的冲击大，会尊称他为陛下的，就是行君臣之礼，会给他下跪的就是把他当成高高在上的帝王，这一切皆是天下人都可以的，就是她陈阿娇不可以，即使是他先抛弃她，也不可以她忘了他，即使是怨，是恨，他也要牢牢的占据她整个心思。
“你给朕站起来”他慌乱的喊道
“陛下…”
“住口”
“陛下，要如何处置我毫无怨言”
“毫无怨言”刘彻冷笑，一张脸极尽的扭曲，她是那么无所谓的想死吗？好，那他就成全她，
“阿娇，谋害皇嗣，当真是你一个人能承担得起的吗？”他的嘴角慢慢的划出丝丝的残酷之意。
“谋害皇嗣，”阿娇冷笑的重复，除了她的家人能和她一起承担，她陈阿娇还有谁能帮着承担，无所谓了，她现在只剩想保护家人的心，与其每次都被人困于掌中，还不如洒脱点，
“陛下可要查清楚，这次可没有那么多人能为你的皇嗣陪葬”阿娇轻轻的说着，可是眼中眉里脸上都是轻蔑嘲讽之意。
“不是吗？当年卫子夫的孩子还没死，就要甘泉宫的人全部陪葬，那么这次尹婕妤的孩子如果死了，阿娇可在也找不到那么多替他陪葬”
“你就那么希望尹婕妤的孩子就此死去吗”刘彻咬牙切齿的看着她。
“对，别说是尹婕妤的孩子，就连卫子夫的孩子我恨不得她们都统统的死去”阿娇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到了这个地步，想说就说什么，未央宫想让她死何止是他的母亲，在这一刻她只希望刘彻能下旨赐死她，那么一切止于此，她的母亲她的哥哥，应该不会被牵连吧。
“啊”突如其来的背后一脚，让阿娇直扑到在地，而后传来就是王太后怒气冲天的叫嚷“皇帝，如此心肠歹毒的女人，你还留着做什么，立刻把她拉进廷尉府”
刘彻尽量让自己的眼睛不要看到地上，语气平平的对王太后说“母后，这件事朕自会处置”
听完这话王太后更加怒不可遏“自会处置，你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她把你的孩子都害了才处置吗？哀家早就知道陈阿娇心狠手辣，定不会安分的呆在长门宫，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在次迷惑你，早知有今天之害，当初在她行巫蛊害人，此等谋逆大罪就应该赐她死罪”
扑倒在地的阿娇好一会才晃过神来，王太后那一脚定是卯足了劲，恨不得能把她就此踢死，在地上的她听着上方王太后言辞凿凿义愤填膺在怒斥她的罪行，好一会她才把那个罪大恶极死性不改的女人和自己挂钩，好可笑的女人，贼喊捉贼还那么理直气壮。
她勉强的站起来，背上传来炽热的痛楚，连带的膝盖也隐隐的疼痛，她转过身，虽然此刻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脸上的不屑鄙夷轻蔑嘲笑展露无遗，“王太后，还敢提当年的事，是不是还要把张汤也叫来”
王太后猛的一惊，脸上的咄咄怒气也消失不少，但赶得早不如来得巧，刚才阿娇在刘彻面前自己承认的罪行，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反正她抓着这个，任她想在翻起巫蛊的事，也无济于事。
“阿娇，不用张汤，今天哀家就能置你于死地”王太后笑笑着说。
“怕太后等这天也等了很久吧”阿娇笑着反讥。
王太后不想在与阿娇斗嘴皮子，速战速决迟则恐生事端，在他儿子还犹豫下不了决心，她一定要推他一把。
“皇帝到底想好怎么处置陈阿娇了吗”
一场巫蛊之患，一道废后圣旨，一句罢退居长门宫，终结了金屋藏娇的结局，背叛，陷害，屠杀，只是一夜的挣扎，几晚的难眠，却是用了几十年的算计，蛰伏，等待，没人在去关乎那场巫蛊的真假，时隔三年，如出一辙的序幕，是在延续当年为做成的事实？可是本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的宠妃未出生的孩子已经命悬一线了，这是不是因果轮回，还是他该恨她，不管是为了谁，还是抵不过那句，不爱了，早就不爱了，让他所有的底线全部崩溃了。
该怎样处置陈阿娇，他冷笑？难道还有另一座长门宫吗？母亲的步步紧逼，无非是像置她于死地？
……，一阵沉默后，平稳无波的话至刘彻口中缓缓流出，“一切等尹婕妤和她的孩子无事在说”
“皇帝”
“不必了”
异口同声，一个难以置信不认同的尖锐，一个冰冷断然的拒绝，王太后不会接受这个结果，阿娇也不会领情。
适时，杨得意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惊慌的对刘彻说“陛下，尹娘娘快不行，口中一直喊着您”
一切的迷障都被打破，阿娇无力的闭上眼，如同当年甘泉宫那一夜那么多人因她而死。
所以王太后胜了，皇帝在也没有任何理由偏袒陈阿娇了，就算他想维护，也只限于尹婕妤和她的孩子没事，她得意的笑了，君无戏言，“皇帝，现在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吗”
没了一个尹婕妤也只是无关痛痒，**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可是她肚子里装着是，帝王的龙裔，他说过的她一个人是承担不起的，皇室三公九卿不会放过，天下悠悠之口堵不住，而第一个不会放过她的人，便是他的母亲。
爱一个的时候，你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面前，当厌烦她的时候抛弃她更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当年不是做得很好吗？所以这次也不会例外？….可是他的无情残忍在那次后，还剩多少？或许阿娇的命运不该在有由他决定？
…猛的想起来，尹婕妤快去了，他应该去见她最后一面，
所以在听完杨得意的禀报，帝王为了赶去见尹婕妤最后一面，连残害尹婕妤的元首都没去管，冲忙的离开宣室。
“你不该让卫子夫来的”看着他那样仓促的离开，她怎么觉得有些滑稽，刘彻这一刻怎么这么义重情深，她轻笑着，嘴角似无意有意飘出一句话。
明显一僵的背影，却依然毫不犹豫的跨出去，犹如他那句你不该逃出长门宫，一切的一切止于起点，她的一生葬于长门，如一片红叶漂落地，慢慢枯萎，渗入泥土。
可是那天她为什么会动心呢？是啊，她不该逃出长门宫，犹如卫子夫不该在出现在她面前，很久很久没有在想起的过往，在看到卫子夫那一刻，血淋淋的呈现在眼前，关于那些甜言蜜语，关于那些背叛，关于那些算计利用，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让她义无反顾的想逃离这个葬送她一生的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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