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借一步说话

“我已派人送信回京，将此事告知家父。”

“那就好！”阎彭海点了点头，又问，“那蛮人主力呢？”

“应该还在鹰愁崖后方的山谷里集结，他们也没想到我会赢。”顾九卿指了指地图，“这一仗，还没打完。”

阎彭海看着地图，又看看顾九卿，郑重地点了点头：“你小子说怎么打，老夫听你的！这口恶气，咱们爷俩一起出！”

北境的风雪依旧，几十里外的小镇却是一片暖意融融。

三皇子泡在舒适的温泉里，身边是几个美貌的侍女，正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安逸。他派人送出的捷报，算算日子，也该到京城了。

一个心腹太监匆匆从外面进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三皇子猛地从水里站了起来，“你说顾九卿只是失踪了？阎彭海那个老匹夫，还在派人找？”

心腹太监吓得跪在地上：“殿下，消息是这么传的……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三皇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亲手布的局，数倍的兵力围剿，还有淬了毒的冷箭，顾九卿怎么可能还活着！

若是他没死，那自己那封写满了赫赫战功的捷报，岂不就成了欺君罔上的铁证？

“报！北境大捷！蛮族递交降书，已派使臣前来议和！”

消息如长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皇帝在早朝上听到兵部尚书的奏报，当场便是一阵开怀大笑，连日来因国事紧锁的眉宇也彻底舒展开来。

“好！好啊！”皇帝走下御阶，亲自扶起兵部尚书，“传朕旨意，命顾九卿护送蛮族使臣回京。朕要亲自问问他们，为何犯我大周！”

满朝文武齐声称贺，山呼万岁。

将军府里，虞婉宁听着翠桃从外面打探来的消息，那颗悬了好几日的心，总算落回了原处。仗打赢了，人也快回来了。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捷报传遍了京城，她却迟迟没有等到那封只属于她的信。

她拿起桌上的那封早已写好，却未曾送出的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一小撮灰烬。

或许是战事繁忙，他顾不上吧。虞婉宁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她这边的清静并未持续多久，陆铮就黑着一张脸闯了进来。他刚从秦雪曼那里听说，虞婉宁这几日茶饭不思，坐立难安，全是在为北境的战事和顾九卿担忧。

“怎么？仗打赢了，你的心上人要回来了，瞧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不满意这个结果？”陆铮一开口，话里就带着酸味和火药味。

虞婉宁正在看账本，闻言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北境安危，关乎大周国本，我身为大周子民，心系战事，有何不对？”她翻过一页账册，语气平淡，“倒是你，陆大将军。国难当头，你躲在这后宅方寸之地，与妇人置气，这就是你为国征战的忠勇？”

“你！”陆铮被她堵得胸口一闷，他几步冲到桌前，一掌拍在账本上，“你少拿这些大道理来压我！你那点心思，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担心的，是顾九卿那个小白脸吧！”

虞婉宁终于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凉的嘲讽。

“是又如何？他为国出征，九死一生，是英雄。我为他担忧，光明正大。”

虞婉宁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陆铮面前。

“总好过某些人，假死脱身，如今还有脸在这里叫嚣。陆铮，你要真有本事，就别在这里跟我耍横。”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有种，你就去陛下面前，让他给你官复原职，重新领兵去北境杀敌。你要是能做到，我还能高看你一眼。”

“你以为我不敢？”陆铮被她彻底激怒。

他指着虞婉宁的鼻子，吼道：“好！你给我等着！等我官复原职，第一件事，就是写休书，把你扫地出门！”

“可以。”虞婉宁的回答很干脆。

陆铮憋着一口气，转身拂袖而去。

将军府的闹剧，很快就成了京城茶馆里的谈资。

“听说了吗？那陆大将军根本没死，是带着个外室私奔了！”

“不止呢！听说现在人回来了，还带回了那个狐狸精，要休了国公府的嫡小姐！”

“真是昏了头了！放着那么好的正室不要，偏要去捧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打仗的时候不管士兵死活，现在治家也糊涂，真是瞎了眼！”

陆景瑞坐在茶楼的角落里，听着周围的议论，端着茶杯的手纹丝不动。

这些流言，比他想的传的更快，也更难听。

他那个愚蠢的父亲，正在一步步将整个陆家拖下水。

他放下茶杯，起身离去。

当晚，他回了将军府。

一进门，就看到陆铮还在院子里发火，叫嚷着明天一早就要进宫面圣。

陆景瑞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等陆铮骂累了，才走上前，对着他行了一礼。

“父亲，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铮看了这个平日里最不起眼的三儿子一眼，不耐烦地跟着他进了书房。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工夫跟你磨蹭！”

陆景瑞关上书房的门，转身看着自己的父亲，神色平静。

“父亲可知，我最近，在为谁办事？”

陆铮一愣。

“三皇子殿下。”陆景瑞吐出这几个字，满意地看到陆铮脸上的怒气变成了错愕。

“父亲想官复原职，儿子自然是支持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陆景瑞慢条斯理地给他倒了杯茶，“您想，北境大捷，是谁的功劳？”

“三皇子？”

“明面上是，可真正领兵打仗，立下头功的，是顾九卿。”陆景瑞将茶杯推到他面前，“您现在进宫，陛下正在兴头上，或许会念及旧情。可您别忘了，三皇子殿下才是这次北征的主帅。您绕过他去，就是不给他脸面。日后他在朝中站稳了脚跟，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您这种不识时务的人。”

陆铮听得背后发凉，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平日里闷不吭声的儿子，竟将朝堂局势看得如此透彻。

“那……那我该怎么办？”

“等。”陆景瑞垂下眼帘，“等三皇子殿下凯旋。儿子已经在他面前为您美言过几句。到时候，由儿子从中斡旋，再由殿下亲自向陛举荐，您的复起之路，才会走得稳，走得顺。至于那个女人，”他顿了顿，“一个失了靠山的将军府主母，到时候是休是留，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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