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一唱一和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
四人被带到殿前，齐齐跪下。
陆铮一见到皇帝，便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声泪俱下地开始了他的表演。“臣陆铮，叩见陛下！臣罪该万死！当初臣在战场身受重伤，被军医断定无力回天，为了不让蛮族知道我军主将阵亡而动摇军心，臣才出此下策，假死脱身。这些年臣一直在乡野之地养伤，苟延残喘，直到近日才勉强能够行动，便立刻赶回京城，向陛下请罪！”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自己真是那个忍辱负重的忠臣。
皇帝坐在龙椅上，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等陆铮说完了，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亲自走下御阶，将陆铮扶了起来。
“陆将军快快请起，你受苦了。朕都听说了。”
陆铮受宠若惊，被皇帝扶着站了起来。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体恤功臣的模样：“你为国征战，九死一生，朕都记在心里。如今既然平安归来，那这镇国将军之位，自然还是你的。”
陆铮和秦雪曼闻言，脸上都迸发出狂喜。
皇帝又接着说：“只是你大病初愈，身子要紧。军中事务繁杂，你便先在府中好生休养，兵权之事，咱们日后再议。”
陆铮大喜过望，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连忙又要跪下谢恩：“臣！谢陛下隆恩！”
秦雪曼也是满脸的狂喜，她望着陆铮，那份痴缠的爱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就在陆铮准备拉着秦雪曼一同叩谢圣恩时，一道清冷的嗓音清晰地落入殿中每个人的耳朵里。
“陛下。”
虞婉宁缓缓跪下，背脊挺得笔直。
“臣妇恳请陛下做主，准许臣妇与陆铮和离。”
她抬起头，那张红肿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平静地陈述。
“以成全陆将军与秦姑娘的一片深情。”
这一下，不止陆铮和秦雪曼，连龙椅上的皇帝都愣住了。
皇帝看向陆铮：“陆铮，你的意思呢？”
陆铮脑子转得飞快，和离？这毒妇竟然主动提和离？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他不用再费尽心机地想怎么把她赶出去了！
“臣……臣遵旨！和离可以！”
他答应得太快，随即又觉得这样太过便宜她了，话锋一转。
“只是……”陆铮立刻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陛下有所不知，臣离京这些年，将军府被她败得不成样子，如今府里连下人都快养不起了！她若想和离，便要赔偿将军府的损失！只要她拿出五万两银子，臣立刻就去顺天府办文书！”
虞婉宁没有反驳，也没有愤怒，只是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她抬起头，让殿内所有人都看清她脸上的伤痕和脖子上的青紫，眼眶里蓄满了泪，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陛下……臣妇为陆家操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府库空虚，是因两位姐姐贪墨无度，是因景明在外惹是生非，处处需要银钱打点……这些，臣妇都拿自己的嫁妆填补了……”
她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高高肿起的脸颊。
“臣妇劳心劳力，换来的就是这个吗？陆铮回府，不问青红皂白，便将臣妇关入柴房，这位秦姑娘更是对臣妇掌掴……这脸上的伤，就是证据！”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内侍的通报声。
“三皇子殿下、陆景瑞到！”
三皇子与陆景瑞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跪倒在地。
“父皇，儿臣听闻陆将军府出了些事，特来看看。陆将军乃我朝功臣，家事不和，恐影响休养啊。”三皇子一脸的关切。
陆景瑞则对着皇帝磕了个头，沉声道：“陛下，家父与嫂嫂既已情分不在，强留无益，不若准了和离，对彼此都是解脱。”
虞婉宁听着这对主仆一唱一和，忽然就笑了。
“好一个解脱。我一个弱女子，被你们陆家满门欺凌，如今还要被逼净身出户。这事传出去，将军府本就狼藉的名声，怕是又要添一笔笑谈了。”
她把视线转向秦雪曼，慢悠悠地开口：“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可怜了秦姑娘，还没过门，就要跟着背上这逼走正室的骂名。”
秦雪曼身体一僵，立刻往前跪行几步，对着皇帝哭求：“陛下！民女不要名分，也不怕骂名！民女只求能陪在铮哥身边，照顾他，伺候他！求陛下成全！”
陆铮被她感动得一塌糊涂，连忙转身对皇帝表态：“陛下，您看，雪曼她……臣定会妥善安置她。”
随即，他猛地指向虞婉宁，面目狰狞。
“但虞婉宁！她水性杨花，给我戴绿帽子！我们夫妻是没什么感情，可她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将野种带回府里，让我陆家的脸面荡然无存！”
一直沉默不语的顾九卿，终于动了。
“陆将军此言差矣。”
他从队列中走出，站到虞婉宁身侧，那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护住。
“夫人为陆家操持多少年，京城有目共睹。至于孩子，不过是夫人在娘家的侄子，国公府上下皆知，并非什么野种。”
他盯着陆铮，一字一句。
“陆将军若是不信，大可现在就去国公府对质。”
“他就是野种！”陆铮已经被逼急了，口不择言，“除了你顾九卿，还有谁会帮她养孩子！”
“够了！”
皇帝终于听不下去，他一掌拍在龙案上，震得茶杯都跳了一下。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皇帝的视线在底下这几张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虞婉宁身上。
“虞氏，朕念你操持有功，却也治家不严。陆铮，你假死有错在先，却也算情有可原。”
他做了最后的决断。
“朕做主，虞氏，你从嫁妆中取出三百两银子，权当是给陆家的补偿。今日，你们便去顺天府，办了和离文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三百两银子。
陆铮跪在地上，听着这个数字，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五万两，变成了三百两。这哪里是补偿，这分明是羞辱。
可龙椅上皇帝的注视让他不敢有半句反驳。他只能将满腔的不甘和怒火尽数吞下，重重磕头。
“臣，谢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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