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捞面

被折腾了两天的尼克,感觉自己又回到修罗营的作息。早睡早起。

但这”早”未免有点过了分。

公鸡都不能4：30就打鸣吧！可从这天起，6：00的晨检改成了4：00。

接下来一天的活动就像回到了幼儿园。

吃饭、活动、讲故事、做手工，连那些辅导护士们的语言方式都像是小心呵护的对待三岁小孩。

他怀疑再在这里住下去，自己就快反智了。

比起这缺了德的美其名曰早睡早起调节神经免疫系统，那个饿死人的轻断食疗法就更没人性。

首先早饭一碗粥一个鸡蛋，根本吃不饱。

想和食堂分发饭的大师傅理论，想想还是算了，太有正常逻辑思维的行为都和现在自己的这个身份不匹配。

任何时候想发个言还都需要举个小手，不然那些带着电棍和皮带的机器人不由分说上来就五花大绑给抗去治疗室。这种羞辱，就是个正常人三天也得疯了。

早饭后做个早操也是叉腰左右摇摆，前后左右的病友还都做的很认真到位。

他认真模仿的同时，不免难以控制的哈哈大笑起来。

忽然又会质疑一下，这份积极向上的群体态度怎么有点似曾相识呢？

这又让尼克想到了14岁进的修罗营，难不成自己现在真的人格分裂了？

午饭发给尼克的更是少的可怜的分量，不但是其他病友饭量的四分之一，而且还是纯素的稀汤寡水。

晚饭更是直接给砍了，主治医生写下的病例治疗方案是：“过午不食。”

两天下来，尼克饿的两眼放绿光。困得走路都能睡着。

本计划着装疯混进来看看这个精神病医院的黑幕操作，没想到这儿人家也不用什么传说中的打针、灌迷药，就困死饿死你这么简单又经济的手法，直接把尼克整的没了力气。

不过这份熬鹰的成果，却被一个人人喊他为“老邓”的病友捷足先登的收获了。

老邓和尼克并排坐在花园的台阶上晒下午的太阳时，尼克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响个没完。

“吵死了！”老邓回头看看尼克那双饿狼一样无奈的眼睛，空洞却在打着主意。

“你想吃牛肉面了？”老邓稚嫩的童声歪头问尼克。

“你说什么？”尼克皱眉。

他怔了几秒，他的脑子确实刚刚闪过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汤色浓郁，肉片薄得透光。

这个老邓，其实不老，才12岁，但因为他就是在圣维尔出生的。所以混着混着辈分也越来越大。每个人都有作他小弟的机缘。

“你这小孩儿倒是挺机灵，咋猜到了我想什么？你也想吃牛肉面了吗？”

老邓不语，指指花园进建筑的门廊屋顶犄角里。

“啥？你想说啥？”尼克眯起眼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老邓虽然正在换声，忽高忽低的公鸭嗓“那上面——你看到了吗？”

他声音虽然稚嫩，但是眼神总显得十分老道，那份老道连尼克也自愧不如，和他的年龄格格不入。

不知道这算不算老邓的病，他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在他想说话的时候开口,对旁人的问题基本忽略。

尼克顺着望去，只看到天花板角落里有一个像被风吹起的网兜的阴影，在微微晃动。

“帮我个忙。”老邓低声说，“那家伙老是在那儿，你能想办法放了她吗？我从她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到了”

尼克的视线还盯着那片黑影。那影子确实像在动，又像只是灯光的错觉。

“求求你，帮我这个忙！我就让人给你搞一碗牛肉面。”老邓又补了一句，声音很认真，“真的。不是食堂那种。汤底是红的，肉是炖过三次的。”

尼克的肚子又发出来一串很长的咕噜声。自己脑补了一下老邓描绘的那碗面。

他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顺便把口水咽了回去。

尼克没指望一个十二岁有幻觉的小孩能变出一碗牛肉面，能说出来自己的心思已经是一份难得的缘分了。

“成交，”他说，“但你得告诉我——那影子，是你先看到它的，还是它先看见你的？”本来是句打岔的玩笑。

老邓听了愣了愣，慢慢眨了眨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是它先看见我的，但是很快她的头就被拧下来吃了，现在只有身体挂在那里了。”

十分钟后，一群安保和护士医生们，乱成一团把偷了园丁梯子并爬到搭在屋角顶端的尼克用高压水枪冲了五分钟才结束。

在这五分钟里，尼克拼命的挂在梯子上，高压水枪滋的他浑身屁股疼，疼的要死。

直到他确定眼前那个角落里一团蜘蛛丝被彻底冲散。残破的网上原本粘着一个无头的苍蝇尸体，尸体已经被风干了，翅膀上还有五彩的薄膜。被风一吹，轻飘飘的原地煽动，却无法逃脱。

随着高压水枪滑过尼克的身体把那个角落洗的干干净净，那力道把干瘪发脆的苍蝇打的粉身碎骨，分解在阳光下，成了一条彩虹。

他才一步一步的退了下来。

瞬间就被一群人抓住按倒在水泥地上，湿乎乎的满脸都是泥水。

但他看到老邓如释重负的眼神里有了一丝天真满意的童光。

那一刻，尼克只好装疯卖傻，手舞足蹈的表演起来，这样的行为比解释为了老邓开心，在医生眼里可能会显得更正常一些。

很多事，总不能照实说，照实说就真是神经病了。

于是，尼克被两个机器人捆上皮带，扔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回没客气，连皮带也没给尼克松绑，手脚都捆着躺在硬水泥地上，像个绑着钳子准备出售的水产大龙虾。

随后，机器人身后转出来一位护士，护士小姐说了一句  “放松。”，俯身掀起衣袖，针头在灯下一闪光，几滴药水挤出。

话音落地，一针镇静剂扎了进去。

尼克的视线一瞬间开始化开——天花板像融化的冰，护士的脸在光里一寸寸模糊。

他想说什么，却只听见自己在笑。那笑声高、空、毫无缘由，像从另一个人嘴里出来的。

然后一切都凝固了。

一个小时后，那道病房的门终于开了。

同一个护士小姐在尼克的脸上拍了几个嘴巴，叫醒了流着口水的X703号病人！她身后跟着两台机器护工——一台负责解了皮带，一台端着一个餐盘。

“吃饭时间。”

皮带被解开的瞬间，尼克的手臂上立刻泛起一圈红痕。

他还没爬起来，就闻到那股味道——浓汤、牛油。

护士努努嘴，那台机器人就会意的放下面，三人齐刷刷出去反锁了门。

尼克眼前竟是一碗正宗的红烧牛肉面。不容置疑。

汤红肉烂，面筋道得像刚出锅，香菜和葱花漂浮在蒸汽腾腾中。

尼克愣了几秒，低声笑了。

“老邓……神奇的老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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