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合约背后的合约
在这新年伊始，太虚网系统为了进一步树立英雄形象，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表彰庆祝会。
倡导只要为系统做出贡献就会得到公平奖励的机会，成为平民造星的典范。
熹马·蓮一再的推辞作为主角的出席，找了一个自己病倒了的借口。
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社恐，惧怕被拎去象耍猴一样配合表演。
系统的操办人Ruan很是失望。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
顺理成章，陆松成了城市里屌丝逆袭的“励志风云人物”，被推上各种媒体，一时成了家喻户晓的传说中的人家孩子，人家老公和人家爹。
他站在奥丽蕾丝第七街区的一家空中派对饭店的中庭平台上，手里高举着一杯会根据饮者心情变色的“情绪之吻”，豪气冲天地向在场宾客宣布：
“各位亲爱的朋友，朋友的朋友，还有AI陪伴的客人们！感谢太虚网系统对我忠诚与智慧的回报，也感谢这个圆梦的时代，让踏踏实实的奉献有了被认可机遇！”
话音一落，四周爆发出一阵掌声与欢呼。
这场新年假期最后一天的派对，出席的不仅有他研发部的同事，连几个平时只在他朋友圈下潜水的小学同学也一时间成了和名人很熟的发小前来祝贺。
甚至连过去部门的上司和没正眼看过他们这个组的高级工程师们都带着礼物前来套近乎，美其名曰来取经学习。
而更远的地方，一双锐利的眼睛正盯着陆松的面部识别曲线与他账户上实时更新的资产信息。
“确认目标已进入自我炫耀阶段，典型‘奖金盲症’。”
“他对资产管理无概念，有虚荣、轻信、求快收益等典型特征。”
“很好，是我们最喜欢的‘热奖者’模板。”
“给他搭建一套量身定制的“科技荣耀新贵”金融投资方案。
庆功会上，陆松笑的太多，脸部肌肉都酸成一个固定的表情包。
“只要我能将手里的财富再翻一倍就满足了。”他望着车窗反光里那个穿着高级西装、手上戴着智能金叶表握着方向盘的自己，喃喃道。
那晚，他回到公寓，一封匿名邀请函赫然躺在门口。
“尊敬的陆松先生，您近期的才华备受我们关注。若您对实现财富的更多层次仍有渴望，【华尔信投资】邀您参加幻曜俱乐部的一场内参会晤。席位有限。”
邀请函中的地址恰恰是他上次系统表彰时自己吃自助餐到呕吐住院的那家豪华酒店。
陆松心中一惊，这可是自己滑铁卢的地方，而且自己对于投资一窍不通。
前后斟酌了许久，他还是决定去看看。
如果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拒绝邀约会不会被认为是拿架子？对以后的发展不利!
去了，大不了还是说那一套他已经讲的滚瓜烂熟的获奖感言，再吃顿饭也就走个过场!
大不了,老子从哪里跌倒的，就从哪里再爬起来呗。”
他穿上那件最得体的长风衣，给熹马·蓮留了一个信息——
“哥们，你这病的真不是时候，别说我没提醒你。发财机会来了。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
等了十分钟，等来的是信息显示已读，却没有回复。
陆松只道是熹马·蓮那副懒惰和社恐的劲头又上来了，外加是对自己的羡慕嫉妒恨，没有一个字的答复也符合那家伙的做派
其实，熹马·蓮收到这则消息时，正在酒吧被片山俊之质问为何陷害自己的朋友尼克，他来不及听陆松发财的主意，也确实对这没头没脑的事不感兴趣。
第二天看到这个没头没尾的消息，熹马·蓮皱了眉。他知道陆松一向自负，尤其在突如其来的成就光环加持下，贪婪就像一滴酒浸进了他的血，越发上瘾。
熹马·蓮试图劝他回来，甚至打过一次通讯，但无人接听。
幻曜俱乐部顶层旋转餐厅，夜色正浓。
整座包间布置的都在彰显奢华与商业化的结合。
“各位，让我们欢迎——拯救奥丽蕾丝的技术英雄，陆松！”
一位穿着剪裁考究西装、声音低沉的中年男士高举酒杯，话音刚落，掌声与恭维如潮水般涌来。
几个穿着艳丽，珠光宝气的富家太太和三五个年轻身着高级职业装的漂亮小姐姐都争相凑过去和陆松合影自拍，互加了联系方式。
下一秒陆松就各个新加好友的被朋友圈上，九宫格拼图中自己和各种美女的合影刷了屏。
陆松面露一丝谦虚和不好意思的笑容，心里却随着那句“拯救奥丽蕾丝的技术英雄”热得发烫。
一位高挑长腿的临时秘书小姐姐被安排坐在陆松身旁，她笑容得体，轻声提醒：“陆松先生，我是您的临时秘书，您可以叫我小可，我负责今天给您整理文件记录，希望您多关照。”
在主持人结束了一顿陆松听不懂的云山雾罩的“内部投资者分享计划” 后，话锋一转，望向陆松，“当然，技术底座的权威还是要听听陆松先生的意见。”
陆松怔了怔，随即笑着点头。
他本能想反问一句“这是什么架构”，却被众人灼热的目光和那位秘书小姐姐崇拜的表情打断了。
他咽下了疑问，讲了些他熟悉的基础算法优化与系统响应延迟缩短，说白了就是驴唇不对马嘴的喷了一顿。
全场鸦雀无声，每一个人仿佛都在聆听预言。
当陆松觉得自己胡扯八道有点尴尬时，却迎来了一阵掌声和赞许。
“太精彩了！”主持人回头朝众人笑道，“陆松，就是我们系统的被埋没已久的智核！”
这句抬轿子的溢美之词像是压死稻草的最后一个骆驼。
”果然，一个成功的人，说什么屁话都会被拍马！“陆松内心暗自好笑的想“摆脱牛马走向成功人士的入场券已胜券在握。”
他眼角的余光扫到，自己身旁那位秘书小姐正认认真真的替“陆总”起草一份受益人身份信息。
几分钟后女秘书悄悄起身站在陆松身旁，那发梢和身体柔软的接触似乎只是一份怕打扰到会议的低调。
在陆松脸红心跳的过目确认身份后，女秘书莞尔一笑，将文件递给一个正在点头签字的顾问。
“未来的太虚网，我们要建设一个新的分支发展项目”主持人斟满了一杯干邑，笑意温和。
那张印刷精美的投资策划书在此刻轻轻推到了陆松面前。
项目策划书封面正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城市地图，其中某个板块用红线圈出一个新地标建筑的AI效果图——“太虚网-EX分支基地规划”。
“诸位尊敬的董事，咱们这个内部策划长达一年半的投资项目，因一直空缺一位技术与声望皆能胜任的分支CEO人选，而搁置延误了各位的注资启动，今天.....由系统推介的陆松先生为我们大家填补上了这个项目最关键的一步。
“欢迎您的加入！陆先生。”
在一群人期待目光和恰到好处的掌声中，一份合同也被推到陆松的面前。
合同上清楚标注着技术入股占30%，100万神经币作为象征性的资金投入占比5%。
项目投资回报率：年化收益率 36%，分红周期为每季度一次；
投入资金越早，锁定期越短，权益级别越高。
而在脚注的灰色字体里，还有一条模糊的补充说明——
“太虚网保留对收益结构、权限分配及系统节点的最终解释权。”
主持人笑了笑，把笔递给他。
“陆先生，如果签署了这份协议，您作为我们这个核心项目的领头人，可能会被调岗离开原有的技术岗位。往后可能会议和决策都要更操劳了！辛苦您了！”
这句看上去像是重担的责任，暗下的含义则是阶级的跃迁了。
陆松脑补了一刹那作为日理万机的领导层，终于可以施展拳脚，大展宏图的画面。
“恭喜啊！您可能将是太虚网历史上最年轻的分支CEO。”
摆在陆松面前的是那一行行诱人的数字，和众人投来的青睐以及众望所归，再加上临时女秘书开始替自己频频向周围祝贺之人点头感谢。
窗外，此时那块目前世界上最大尺寸的液晶屏幕正播放着系统表彰采访陆松的画面。
陆松看到屏幕里自己那超大特写的半身像周围，正盛开着夜空中的新年烟花秀。
这也太应景了，似乎整个奥丽蕾丝都在期待着这必然的“晋升”之路。
陆松喉头微动，他什么都没问。没问细节、没问背景、没问合规性，甚至没问风险。
他只是笑着，签下了认购合约。
那一刻，他成了整个幻曜俱乐部最靓的仔。
什么都没问，不但是因为这众星捧月的滋味实在让人舍不得睁开眼、张开嘴，而且，对于陆松这种技术中产，他也并不懂该问什么。
何必扫兴和露怯呢！
他只告诉自己：陆松，你的机会来了，加油，站在风口上起飞吧。
他要带家人脱离低层数据配给圈，搬入第一居住塔；他要让世界记得自己，不止是新闻热点，而是真正的创造者。
然而，然而这反转来的象翻网文小说的书页一样快。
就在那场被掌声与赞美环绕的高级会议仅仅过去24小时后，
陆松的美梦就像平地起的高楼，
一夜之间被当成违章建筑炸毁拆除，连一片断壁残垣的矮墙都没有留下，稀碎了一地豆腐渣的石膏沫子。
他先是发现自己的财务账户无法正常登陆。
不甘心的多次尝试后，被系统提示：“账户冻结，需至总部验证身份。”
接着，他的太虚网验证码也无法发送，就连存储在个人云盘里的合约副本协议书，也在眼前像灰尘一样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双手哆哆嗦嗦的开始搜索那个【华尔信投资】的公司页面，还好，百年信誉，网络上能查到的相关新闻信息总计75262条。
刚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网购相连的数字钱包余额清零，不但如此，网贷审批额度已达上限150万神经币已发放并转账。
他手抖了，喉咙干得发疼，心跳像灌了铅。
“怎么可能……哪里出了问题？那不是诈骗……那不是…不是…”
他不甘心。仍然怀抱最后一丝侥幸，他颤抖着打理了发型，换上一套品牌皮衣，穿着新年礼盒里价值两万神经币的潮鞋，走进了“幻耀俱乐部”那家据说只对“潜力客户”开放的旋转景观餐厅。
而经理看着他狼狈又刻意的打扮，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
“先生，您说的昨晚包间，是我们新年期间的‘限时体验分时套装’，通过优惠券兑换，没有登记实名。
场地租用为两小时制，合约已自动失效，系统无记录。”
再拨打电话到【华尔信投资】的客服，对方得知陆松的求证信息，一头雾水，辗转了几个部门，皆被告知并无此项目和相关负责人。
陆松 愣在原地，脸上化不开地僵硬着。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所谓“俱乐部合作资源”、“全球稳定币收益权”与“AI元宇宙地产”……全是对着他贪婪与虚荣的幻觉编织的糖衣。
那么其他的签约者呢？
也有其他的受害者，还是他们统统都是演员？
他没等服务员来驱赶，自己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夜色将他裹在冷风里。
当人手中的“荣誉”与“金钱”被剥离得如此彻底，剩下的只有赤裸与耻辱。
他像被扔进垃圾站的梦游流浪汉，坐在地铁阶梯下，脑子一片空白。
“熹马·蓮……只有他能救我。”
他喃喃着，自言自语，也像溺水的人喊着一根救命稻草。
凌晨两点，他出现在 熹马·蓮 公寓楼下，衣领凌乱，眼圈发黑，眼里布满血丝。
“熹马·蓮！你得救我！”他拽着熹马·蓮的外套，像个几乎要跪下的赌徒，“我只是听错了人的建议，但这计划……是真的！我们可以用你权限联通太虚网 底层节点，只要你帮我一把，我能翻回来……只要你……”
熹马·蓮没动。他看着眼前这个昔日欢笑争论、热血奋战的陆松。
“如果这是真的，你该报警，不该来找我。”
“如果是假的，我帮你，就是害人害己。”
陆松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
第二天早上，太虚网内部传出消息：
技术红人陆松的“合约诈骗”事件正在接受调查。
才被系统发放的百万神金币奖励和三片金叶以及他自己多年的积蓄十几万神经币都被诈骗的不知去向，反而是这24小时内他用信用卡狂刷支出的奢靡庆祝实实在在落在了信用卡记录里。
他被骗的故事演变成了各种版本不胫而走的传遍了行内行外。
因涉嫌使用系统网络权限牵连多个云端账户，引发安全审查，致使他上了行业内的高风险失信人员名单。
一夜之间，从英雄沦为笑柄。
那些曾经祝贺他的人，现在正坐在群聊里，拿他当作笑谈的谈资，议论着“蠢才”的“狗屎运”到“膨胀的报应”。
在离开太虚网总部那一刻，陆松回头看了一眼那栋摩天银塔，眼中燃起一种扭曲的执念。
“你以为你赢了，熹马·蓮？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你收到我的信息时，明明已读却没有一个字的回复，你就是等着看我今天的狼狈吗？”
熹马·蓮知道此事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这份友谊的破裂注定不是自己能弥补的。
自己何曾对不起陆松？
怨恨无从对陌生人而起，反倒是轻易的从最近的人身上滋生着羡慕、嫉妒、恨。
街道远处的广告屏已停止再播放有关陆松的画面，他春风得意的言谈已被全线下架。
陆松低头从包里拿出那张“英雄表彰奖”的证书，攥紧，缓缓撕碎。
——命运的转向，往往只差一次误判，一次背叛。
一夜之间成名，一念之间身败名裂。
曾经骄傲的面对每一个擦肩而过被认出来的陆松，侧刻紧张的躲进帽衫的阴影里，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真的推开那道传说中的大门。
在经过一对一的接待后，他咬咬牙又签下了另一份新的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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