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拍摄2

那双破碎又倔强的眼睛里，没有感激，只有更深的探究和一丝近乎执拗的坚持——她在等待凌丞相对那封信的反应，那决定着凌家是否会成为她的后盾，或是下一个深渊的入口。

凌丞相的目光在儿子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泄露出一丝急切的脸上短暂停留，又回到沈清辞那张带着丧亲之痛却强撑傲骨的脸上。他没有立刻回应凌宴尘，也没有立刻拆开信封。

“查，自然是要查的，但也需要侄女你自己亲自去。”凌丞相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缓，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沈兄与我是至交，他蒙此大难，老夫断不会袖手旁观。”他的指尖在信封上点了点，“此物既是沈兄临终所托，必关紧要，待老夫仔细阅后，再与侄女细商。”

这回答滴水不漏，既表明了态度，又暂时按下了迫切拆阅信件的举动，彰显着一位老成谋国者的谨慎。

然而，就在凌丞相话音落下的瞬间，侍立在他身后的那个贴身随从，一个面容精干、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像是听到了某种无声的信号，极其自然地微微侧身向凌宴尘的方向偏了一下头。

他的目光并没有直接与凌宴尘交汇，但那个微妙的角度调整，其含义仿佛超越了主仆侍立的界限，更像是一种沉默的、只对特定对象的回应——仿佛凌宴尘那刻意的“急切”之言，正是投向这位随从的一支令箭。

整个书房的气氛在凌丞相表态后，并未真正松缓下来。沈清辞带来的沉重仇恨，凌宴尘打破沉静的异常之举，凌丞相讳莫如深的承诺，以及那个随从无声的互动，都像无数根隐形的弦被骤然绷紧。

监视器后，张导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他捕捉到了凌丞相停顿的手指，捕捉到了凌宴尘袖口那不易察觉的细微抖动，更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随从几乎瞬间完成的、微妙的侧身角度。

他身体前倾的幅度更大了些，嘴角不再紧绷，反而牵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那是对演员已然超越剧本设定的临场火花最专注的欣赏，预示着对手戏真正进入了最深层、最微妙的交锋地带——不再仅是台词间的碰撞，更是动作、眼神、气息所构成的汹涌暗流。镜头贪婪地攫取着空气中弥漫的无声硝烟。

凌丞相的手指终于从信封上移开，那微小的停顿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没有立即看向沈清辞，而是将信封轻轻压在了书桌的宣纸下，动作慢得像是在确认每一个细节的重量。沈清辞的脊梁依然挺得笔直，那双破碎的眼睛里，探究之色更深了——她在沉默中咬紧了下唇，似乎将这短暂的延迟视作一种考验。她需要的不只是一句承诺，而是凌丞相如何解读信中那可能致命的真相。

就在这时，凌宴尘袖口那不易察觉的抖动又闪现了一下，宛如水面被石子击起的涟漪。他没开口，只是目光在沈清辞身上飞快地掠过，随即落回父亲手下的信封。

那眼神，看似平静，却裹挟着一种压抑的催促，仿佛在无声地质问：时机是否已到？他身后的贴身随从捕捉到了这一瞬，精干的脸庞上没有表情，但眼角的弧度却微微倾斜，像一把收鞘的刀刃在黑暗中轻鸣。这侧身动作更明显了，近乎一寸的距离，就将主仆间那个“特定对象”的联系暴露无遗——凌宴尘的“急切”并非凭空之举，而是精准投向这中年男人的暗号。

监视器后，张导的呼吸几乎停住了。他没有喊停，只是向助理微一摆手，示意镜头拉近。凌丞相拆信的动作被放大在屏幕上：苍老的手指划开封蜡，发出极细的嘶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却如雷贯耳。沈清辞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前倾，傲骨背后渗出一种近乎绝望的期待——那封信若藏着她父亲的临终遗言，凌家便可能成为她的同盟；若藏着一个陷阱，它将化为吞噬她的深渊。

“沈兄的字迹……”凌丞相低声喃喃，声音依旧沉缓，但每个音节都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无形的波澜。他展开信纸时，目光终于抬向沈清辞，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那封信的内容尚未读尽，但他的指尖已在宣纸上划出一条线——象征性的一笔，暗示着即将到来的决断。沈清辞的肩膀紧绷起来，空气里的硝烟仿佛凝成了实体，她等的不再是反应，而是凌丞相嘴里吐出的第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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