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下一秒，裴言知完成了张导要求的最后一个动作——他猛地转身！用自己宽阔的后背，如同最坚固的磐石，挡在了路遥与那象征冷箭威胁的空荡方向！即使没有箭矢飞来，他转身的动作依旧带着千锤百炼的精准与力量感，仿佛真的要用自己的身躯去承受一切毁灭性的打击！那份守护的姿态，凝固成了片场上最悲怆、也最震撼人心的雕像！

“卡——！！”张导的声音带着破音的颤抖和巨大的释然，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带倒发出巨大声响，“过了！完美！他妈的裴言知！你他妈……完美！”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眼眶发红。

“Cut”声落下的瞬间，裴言知紧绷如弦的身体骤然松懈，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强撑的意志力如同潮水般退去，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排山倒海般涌上。

“言知！”路遥吓得魂飞魄散，玉盒脱手坠地发出闷响也顾不得了。她几乎是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体温混合着血腥味、汗水和那熟悉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沉重得让她几乎支撑不住。

“医生！担架！快！”制片人和一群工作人员也疯了似的冲上来。现场一片混乱的呼喊。

裴言知半靠在路遥怀里，沉重的头颅无力地倚在她单薄的肩上，呼吸急促而灼热地喷在她的颈侧。他勉强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极其缓慢地、安抚性地在她背上极轻地拍了一下。动作轻微得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笨拙的宽慰。

“……没事了……”他声音极低，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遥遥，别怕……戏……拍完了……”话音未落，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陷入了昏沉，沉重的身躯完全压在了路遥身上。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刺破了片场混杂着血腥、汗水与尘埃的空气。路遥紧紧抱着裴言知，眼泪终于彻底决堤，滚烫地滴落在他染血的玄甲和冰冷的石阶上。

片场的喧嚣、杀青的喜悦、甚至是他伤口的疼痛，在此刻都仿佛被隔绝在外。她只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重量，那重量压在她的肩头，也沉沉地压在她的心上，带着一种近乎灭顶的恐慌。后颈处，昔日被戏服磨伤时他送的修复霜带来的清凉感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他此刻沉重体温烙下的灼热，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无声地宣告着现实远比剧本更残酷。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将裴言知抬上担架。路遥踉跄着跟上，沾满尘污的素白戏服裙摆扫过冰冷的地面，如同沈清辞在故事里走过的那条染血长阶。

她沾着泪水和血迹的手，无意识地死死攥住了担架边缘，指节捏得死白，仿佛那是维系着他与这喧嚣人间最后的连接。担架被快速推向救护车开启的后门，晃动的视野里，是片场被遗落在后的、宏伟又冰冷的宫门布景，是工作人员们惊惶未定的脸，是张导追在后面焦急通红的眼。

车门即将关闭的刹那，路遥几乎是凭借本能，在医护人员阻拦前挤上了车。狭窄的空间里，浓重的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心电监护仪冰冷的滴答声敲打着耳膜。

她跪坐在裴言知担架旁的地上，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臂上那刺目的、再次被血浸透的纱布边缘，指尖最终只敢虚虚地落在他冰凉汗湿的额角。他那张素来冷峻深邃、此刻却毫无血色的脸，在救护车顶灯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

“言知……”她低喃着，声音破碎不堪，像是用尽所有力气才挤出这两个字。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担架边缘洁白的床单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救护车呼啸着冲入城市闪烁的霓虹，窗外的光影飞速流转，模糊成一片迷离的色彩。片场的硝烟、杀青的喧嚣、网络的纷扰……一切都被隔绝在了这飞驰的金属车厢之外。

只剩下眼前这个人沉重的呼吸，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如同命运倒数的钟摆，敲打在路遥濒临崩溃的心弦上。她紧紧闭上眼，双手合十抵在唇边，冰冷的指尖触到自己颤抖的嘴唇。

裴言知那句昏沉前破碎的“别怕……戏拍完了……”还在耳边回荡，此刻却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脏。她从未如此刻般痛恨自己的无力，痛恨那些该死的道具失误，更痛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了一句承诺、一个角色，把自己伤成这样。

救护车尖锐的鸣笛撕破夜空，载着满车沉重驶向未知的结局。车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流淌的星河，无声地见证着这场戏外更加惊心动魄的守护与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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