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遥……”微弱的气音如同风中残烛。

“我在！言知，我在！”路遥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她紧紧抓住他那只未受伤的手，冰凉的指尖用力包裹住他同样失去温度的手掌，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她的脸颊贴着他冰冷汗湿的额角，泪水无法控制地滚落，混合着尘土和血污。

医生和小林奋力按压着伤口周围的纱布，试图减缓失血的速度。加压的力道让裴言知又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身体无意识地绷紧了一瞬。这细微的动弹却让路遥的心稍稍落回实处——他还知道疼。

“担架！担架来了没有？！”张导的咆哮带着撕裂的沙哑，他亲自指挥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场务，“小心！避开他的肩膀和手臂！轻点！妈的都给老子轻点！”

移动担架的过程又是一番痛苦的折磨。每一次颠簸都让裴言知紧蹙的眉头更深一分，冷汗浸透了内衫。路遥半步不离地跟着，双手始终虚虚护在他身体两侧，目光死死锁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仿佛一错眼，他就会消失。混乱中，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股微弱却执拗的力量攥紧了——是裴言知那只没受伤的手，正无意识地、拼尽全力地扣着她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这无声的依赖让路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酸涩和窒息的痛楚席卷而来，她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镇定，泪水汹涌得更凶，却强忍着没再发出呜咽。她低下头，用额头抵住他冰凉的手背，哽咽着重复：“撑着…言知…撑着，我们马上到医院了…”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撕裂了片场外的空气。裴言知被迅速而小心地转移上去。路遥想也没想就跟着往上冲。

“路遥！”张导一脸焦急和复杂地拦住她，“车上有医生，你……”他看着路遥脸上未干的泪痕、沾满血污的戏服和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叹了口气，大手一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小林！你也跟去！照顾好他们！片场这边我来收拾，封锁消息！谁他妈敢乱拍乱传，后果自负！”最后一句是对着周围所有工作人员的怒吼。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嘈杂的世界。车内空间狭小，充斥着消毒水和血液混合的冰冷气味。专业的急救人员迅速接替了医生，建立静脉通路、吸氧、监测生命体征，动作快速而有序。

路遥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凳子上，视线却片刻不离担架上的裴言知。他的脸色在救护车顶灯下白得吓人，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双眉因为持续的剧痛而紧紧拧着。那只扣着她手腕的手力道渐渐松了，但她没有抽开，反而用双手更紧地反握住他冰凉的手指，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温暖他。

每一次他因为移动或按压伤口而痛苦地吸气、闷哼，路遥的心脏就像被针扎一样抽搐。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恐惧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片场里那个如山岳般替她挡下所有风雨的身影，此刻如此脆弱地躺在这里，为了完成“保护”的使命，差点付出无法挽回的代价。发布会电梯里的虚扶，休息室无声递来的修复霜，化妆间里运筹帷幄的承诺，还有方才台阶上那句带着执念的“让我拍完”……所有无声的守护在此刻汇聚成汹涌的潮水，冲击着她紧绷的神经。

“裴先生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失血量不小，必须尽快手术取出箭簇并处理复合伤。”急救医生一边操作一边快速对路遥交代，语气凝重，“他的手臂旧伤缝合处也有撕裂迹象，加上可能的撞击性损伤……到医院要做全面检查。你保持和他说话，别让他完全失去意识。”

路遥用力点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她倾身过去，靠近裴言知耳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尽可能地放柔、放稳，仿佛在哄一个不安的孩子：

“言知，听到了吗？医生说没事了，我们马上到医院了…你再坚持一下…”

“戏…拍完了…张导说特别好…特别好…萧景琰…护住了沈清辞…”她语无伦次，试图用他最在意的东西来唤回他的意识，“你做到了…言知…你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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