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言知！”她几乎失声叫出来，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不敢动，怕惊扰这微弱的回应，只是更紧地、更温柔地回握过去，仿佛要将自己的心跳频率通过指尖传递给他。“你听到了！你听到了是不是？撑住！求你…撑住！”

门外的走廊，死寂被徐叁再次震动的手机打破。这一次，铃声尖锐得如同警笛。

徐叁迅速接起，张武的声音带着急促和一丝紧绷的兴奋，透过话筒传来，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异常清晰：“徐总！指纹比对有结果了！锁定目标！王强，有故意伤害前科，刚出狱三个月！警方正在定位！但…网上炸了！有人把路小姐在ICU门口崩溃的视频碎片和‘裴言知为路遥挡箭重伤垂危’的标题一起爆了出去！话题已经冲上热搜第一！‘扫把星’、‘克夫’…什么难听的都有！还有人在扒路小姐的背景，指向环宇……”

徐叁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屋漏偏逢连夜雨！凶手刚露头，最恶毒的舆论绞索已经迫不及待地套在了路遥的脖子上！他下意识地看向路正鸿和苏婉。

路正鸿的眼神骤然结冰！镜片后的寒光几乎化为实质。他不需要看手机，也能想象那虚拟世界里掀起的腥风血雨是如何直指他心尖上的女儿。他周身那股久居上位的、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瞬间爆发，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气。

“徐叁！”路正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军万马般的压迫感，“你只管配合警方抓人！舆论的事，路氏处理！”他的目光转向助理，命令简洁如刀，“立刻！全网压下路瑶相关负面词条！所有关联账号，追查源头，固定证据，准备律师函！联系环宇公关部最高级别应急响应！告诉所有合作平台，三分钟内，我要看到‘裴言知重伤’相关热搜消失！所有指向路瑶的恶意引导言论，同步清理！不计代价！”

“是！董事长！”助理领命，立刻转身，语速飞快地通过耳麦下达指令。路氏这台庞大的商业机器，其舆论掌控力在这一刻展露无遗，冰冷的资本力量化作无形的巨拳，即将砸向汹涌的恶意浪潮。

裴父在听到“扫把星”、“克夫”等字眼时，身体猛地一震，搂着妻子的手臂僵硬了。他抬起头，浑浊的目光看向那扇紧闭的ICU大门，又看向路正鸿雷霆万钧的姿态，最后落在徐叁铁青的脸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胸中翻腾——是愤怒于外界对儿子用命守护之人的污蔑？是悲哀于儿子和路遥卷入的这无休止的漩涡？还是…一丝迟来的、对路遥处境的…感同身受？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中因绝望和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妻子。那扇门后，是儿子生死未卜的战场；门外，是另一个为他儿子承受着千夫所指、被污名化攻击的女孩。而他，一个心力交瘁的父亲，此刻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无力。

门内。

路遥对外界掀起的滔天巨浪一无所知。她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掌心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回应上。她不停地低语，将外面世界正在发生的追凶、父亲的力量、以及他们对未来的承诺，化作最温柔的絮语，注入裴言知昏沉的意识。

“坏人快被抓到了…言知…爸在保护我们…徐哥在抓坏人…网上那些胡说八道…爸会解决的…你别管…你只需要…撑下去…我等你…一起去海边…”她说着，感觉到掌心的手指似乎又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又像是无意识的痉挛。

就在这时，病床上，裴言知覆盖在氧气面罩下的、一直紧蹙的眉峰，极其极其缓慢地，松开了一丝丝微不可察的弧度。紧接着，他那浓密如鸦羽的睫毛，在路遥几乎屏息的注视下，如同挣脱了千钧重负，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掀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缝隙之下，不再是手术前涣散无光的眼眸，也不是剧痛中茫然无助的空洞。那是一抹被剧痛和药物打磨得极为黯淡、却异常清晰的黑色瞳光。那目光穿透了ICU冰冷的空气，穿透了生死边缘的迷雾，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执着和确认，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路遥满是泪痕的脸。

四目相接。

没有声音，没有动作。

只有那一道虚弱却无比专注的目光，如同穿过漫长黑暗终于抵达的星辰，静静地、牢牢地，落在她的眼中。

路遥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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