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地狱与天堂
“砰”的一声巨响。
温祈知浑身被吓得一抖，整个人懵逼了好一会，后知后觉拧着脑袋朝声源方向望。
重金属的碰撞声和扭曲声像一把冰冷的刀，撕裂了炽热的天。眼前发生的一幕太过惨烈。
头顶分明着炽热的大太阳，温祈知却感到手脚发凉，后背的寒毛尽数立起。
几分钟前还好好行驶在路上的公交车，过绿灯时，被一辆加速横闯的水泥车撞上。
公交车被抵着推出十几米远，撞上来不及躲闪的其他车辆。
碰撞声一道接着一道，刺耳的摩擦声和尖锐的喇叭声直冲云霄。现场一片狼藉，伤惨无度。
原本还算秩序井然的马路，顷刻之间混乱起来，到处都是尖叫声、急刹车声、鸣笛声……
“110，赶紧打110，还有急救电话。”
“打了打了，我看到好多人都在打。”
“唉，你别靠太近，撞了这么多辆，万一起火了怎么办，还是离远点。”
“天呐，这得多少家庭毁了。”
“谁知道呢，太突然了，根本没时间反应。”
“要不要去帮忙，我看到有人爬出来了。”
“可我们不是专业人员，万一动了那些伤员不该动的地方，更严重了怎么办，谁敢负责。而且我们也不清楚那边什么情况，会不会引发爆炸。”有人迟疑地说。
这些话并无道理，原本要上前的那群人犹豫了，决定等救援人员来再说。
温祈知一直看着那边，想抬脚，却怎么也动弹不了。
各式各样嘈杂的声音如同潮水，尽数朝她涌了上来。
她发现自己什么也听不见，耳朵里充斥着无尽的耳鸣，鼻尖萦绕难闻厚重的汽油味，似乎还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明明刚才还是艳阳高照，万里无雨，此刻居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冰凉的雨水伴随着风飘到脸上，没一会湿漉漉的。
一个接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画面在眼前播放，像幻灯片一样飞速掠过。
雨天、夜晚。
一辆车、三个人。
欢乐与幸福，痛苦与绝望。
前秒天堂，后秒地狱。
同样在车站台等车的一个女生，看到温祈知脸色白到吓人，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担忧地问：“同学，你没事吧？这是被吓到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温祈知头很疼，像随时会炸开一样。
听到声音，她捂着头朝对方摆手，挤出一个很勉强的笑。
“谢谢，我没事，应该是吓到了。”
那名女生上下打量她一番，确定真的没什么事后便离开了。
因为车祸，这一片堵得水泄不通。
现场的车开不走，后面的车也过不来。除非步行离开，不然没一小时，根本离不开。
温祈知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眼睛盯着那边关注情况，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成拳，指尖陷入肉里。
就在刚才，她想起来了。
那天一直在下雨。
雨势不大，和现在一样。
他们一家三口出门。她和妈妈坐在后面，开车的是爸爸。
记忆里，他们一路都在笑，不知道聊了什么，都很开心。
临江的那条马路是新修的，刚刚装上的监控没开启。
虽然还没正式投入社会，对群众开放使用，但可以通少量的车。
当时的温祈知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引得叶氏夫妇笑了起来。
欢声笑语里，一道刺眼的白灯骤亮。下一秒天旋地转，肉体和金属的碰撞导致剧烈的疼痛来袭，让温祈知疼晕了过去。
……
雨好像变大了。
不然为什么眼睛看不清东西。而且落下的那些雨水，肯定全部飘到了脸上，不然为什么怎么抹也抹不干净。
温祈知心脏一阵一阵抽着痛，呼吸急促起来，压下喉间泛起的铁锈味，伸进口袋的那只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段痛苦的记忆浮现，温祈知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机给顾言沉打电话。看到裂开的屏幕才记起，已经开不了机，联系不了人。
如果他在就好了。
如果能看到他的脸就好了。
哪怕只是听听声音，那也足够了。
温祈知脑子一片混乱，什么也不想去想，只有一个意识——快点见到顾言沉。
继续待在这肯定等不到车。
温祈知嘴唇紧抿成一条线，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坏了的手机，转身准备离开。
下一秒，后背撞上了一个人。
来人一句话也没说，拽住温祈知的手臂，将她转了半圈。
温祈知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被强行拉入怀中，双臂收紧地抱住，弯着腰将脸埋在了她的颈间。
温祈知被抱了个满怀。
这个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令人感到心安。
闻着和自己身上几乎没差别的味道，耳边是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温祈知紧绷的神经缓缓松懈，僵着的肩膀一点点塌陷放松。
她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来的人是顾言沉。
顾言沉没有要开口说话的迹象，只是抱她的手臂默默收紧，力道大得像要把她嵌入身体。
他的胸腔起伏很大，喘着气，额前垂下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温祈知原本糟糕透了的心情，因为顾言沉的出现一点点被安抚，最终安定下来。
她整张脸埋在顾言沉的胸前，意外发现他的身体居然在抖。
温祈知手臂环上他的腰，回抱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
顾言沉沉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低声道：“和你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在来的路上。”
知道温祈知坐的公交车马上过桥，而他也刚好到了桥对面。
因为听不清挂断电话后，发了消息告诉温祈知在下一站下车，他在那里等。
后来发现路上的车半天不动，前方的路被堵死。
听到路过的人说前面发生了连环车祸，最严重的是一辆公交车。顾言沉没做任何犹豫，给温祈知打了电话。
好几通，始终无人接听。
他不知道自己后来怎么下的车，又是怎么穿过车流和人群，一口气跑到桥的这一头。
他只记得脑子里只有一道声音。
快点，再快点，必须找到安然无恙的她。
温祈知放在顾言沉背上的那只手拍了拍，轻声说：
“你送我的娃娃被人挤掉了，我为了捡它，提前下了车。所以我没事。是它保护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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