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以血为墨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
不只是那些权贵，就连拓跋宏，都用一种看疯子的表情，看着张宁。
让一个商人，去做一州总督？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吴三金自己，更是吓得几乎昏死过去。
“大人，大人饶命啊，小人，小人就是一个卖兵器的，我，我哪里会做什么总督啊。”
他拼命地磕着头，额头很快就见了血。
“你会的。”
张宁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你不需要会治理，也不需要会断案。”
“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
张宁走到了他的面前，将一个小小的瓷瓶塞进了他的手里。
“这里面，是你未来三个月的解药。”
“每个月的初一，我会派人给你送来下个月的解药。”
“而你要做的就是在这总督府里，安安稳稳地坐着，所有递上来的公文，你只需要盖上总督的大印，然后，原封不动地送到城西的悦来客栈。”
“剩下的事情，自会有人替你处理。”
“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军政大事，皆由拓跋少将军全权做主。”
“若是，有人不听话。”
张宁的声音，陡然转冷。
“你就把他，或者他们的名字，记下来，同样送到悦来客栈。”
“至于他们的下场我想你应该已经很清楚了。”
张宁说着看了一眼院子里那些正在被饿鬼们一点点舔舐干净的尸骸。
吴三金瘫软在总督府冰冷的地砖上，他死死地攥着那个决定他未来三个月生死的小瓷瓶手心里全是冷汗。
代理总督。
这四个字在不久之前，是他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荣耀。
可现在这四个字，却像是一座无形的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看了一眼庭院中那些正在被怪物清理的血腥场面，又想起了张宁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不是总督他只是一只，被关在总督府这个华丽笼子里用来盖章的狗。
一只，随时都可能因为不听话而被主人亲手宰杀的狗。
总督府的书房内血腥气依旧浓郁。
拓跋宏站在书桌前，他身上那件沾满了耶律宏鲜血的甲胄还未脱下。
张宁悠闲地坐在耶律宏生前最喜欢的那张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方总督大印。
“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
张宁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死寂。
“少将军，可以开始写你的捷报了。”
拓跋宏的身体纹丝不动。
他像一尊雕像只是死死地盯着桌案上，那张洁白的宣纸。
这张纸，将是他亲手书写的，埋葬自己过去的墓志铭。
“我写的每一个字，都将是谎言。”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英雄的史诗，往往都由谎言写就。”
张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重要的是，有人信。”
“外面那些权贵，他们会信，因为不信，他们就要死。”
“城西大营的将士们，他们也会信，因为那是你，他们敬若神明的少将军，亲口告诉他们的真相。”
“至于我。”
张宁站起身，走到了拓跋宏的身边。
“我会帮你，把这个故事，讲得更圆满一些。”
他伸出手指，蘸了蘸砚台里，那早已被鲜血染红的墨汁。
“动手吧，少将军。”
“天亮之前，这份捷报，必须出现在送往南疆的驿马上。”
拓跋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所有的挣扎与痛苦，都已被一片冰冷的死寂所取代。
他拿起了笔。
狼毫笔的笔尖，在浸满了血与墨的砚台中，缓缓划过。
他提笔，落笔。
一个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出现在了宣纸之上。
那不再是一封捷报，而是一份，用鲜血与谎言，精心构筑的，完美罪证。
他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忍辱负重，深明大义的孤胆英雄。
他将耶律宏，描绘成了一个丧心病狂，罪该万死的乱臣贼子。
而在最后，他用最恳切的言辞，向朝廷举荐了那个，他连名字都感到陌生的兵器商人，吴三金，作为代理总督。
理由是，此人出身商贾，毫无根基，最适合在这非常时期，做一个稳定人心的过渡。
写完最后一个字，拓跋宏扔掉了手中的笔。
他咬破自己的指尖，用鲜血，在自己的名字上，重重地按下了手印。
“满意了？”
他看着张宁，眼神空洞。
“非常满意。”
张宁拿起了那份捷报，仔细地吹干了上面的墨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装入了一个特制的牛皮信封，用火漆封好。
他将总督大印，和那份捷报，一同交到了拓跋宏的手里。
“盖上印，然后，派你最信得过的人，送出去。”
拓跋宏沉默地，接过了大印。
“砰。”
鲜红的印泥，落在了火漆之上，也烙在了他拓跋宏，一生的耻辱柱上。
一名亲兵被传唤了进来。
“八百里加急，送往南疆大营，面呈大将军。”
拓跋宏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若有延误，提头来见。”
“遵命！”
亲兵领命，转身飞奔而出，马蹄声很快消失在了黎明前的黑暗里。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现在，该处理一下，外面的烂摊子了。”
张宁说着，走出了书房。
庭院中的尸体，已经被饿鬼们清理得干干净净，连一丝血迹都未曾留下。
那些怪物，在红娘的控制下，重新被关回了鬼市的铁笼。
只有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证明着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怎样的屠杀。
那些商贾权贵，还如同鹌鹑一般，缩在角落里。
“各位。”
张宁的声音，让他们每个人的身体，都下意识地绷紧了。
“从今天起，云州城的天，变了。”
“你们的命，和你们的荣华富贵，都握在你们自己手里。”
“谁该说什么，谁不该说什么，我想你们都是聪明人。”
他没有再提解药的事情，但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最可怕的威胁。
“都散了吧。”
张宁挥了挥手。
“记住，你们是亲眼见证少将军平叛的，忠义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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