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章让你好好看看，什么叫做降维打击
治粟内史衙门的气氛，这几日变得格外诡异。
郑当时那张总是紧绷的老脸，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中带苦。
他最终还是没敢彻底硬扛监国殿下的“效率考核”，在将闾离开的第二天，便咬着后槽牙批下了一小笔款项。
不多，仅够格物院采买最急需的一批铜料，以及支付关中水利工地几天的民夫口粮。
杜周拿到批文和钱粮凭证时撇了撇嘴，嘟囔道：“殿下，您看这老抠，一百万钱硬是给挤成了十万，打发叫花子呢！”
将闾接过凭证看了看，倒是不以为意，反而笑了笑：“不少了。蚊子再小也是肉。至少证明，咱们的效率考核还是有点用的。先把这点钱花出去，让他们看看效果。后面的，慢慢来。”
这点钱对将闾庞大的计划来说杯水车薪，但意义重大。
它像是在治粟内史衙门这块铁板上，敲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证明了只要方法得当，钱，还是能抠出来的。
消息很快传到了长公子扶苏的府邸。
听完心腹的汇报，扶苏眉头皱得更紧了。
郑当时居然这么快就顶不住了？
九弟的手段，当真如此凌厉？
他心中有些矛盾，既担心郑当时的处境，也隐隐觉得将闾的做法似乎太过霸道。
“公子，不能再让九殿下如此胡来了！”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儒生情绪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扶苏脸上了，“郑大人乃国之老臣，奉公守法，何错之有？九殿下以势压人，强逼内史衙门违规拨款，此乃乱政之兆啊！”
“不错！”另一位门客也愤愤不平，“那格物院耗费巨大，所造之物不过奇技淫巧，中看不中用。将国库钱粮投入此等无底洞，简直是祸国殃民。长此以往，大秦危矣！”
“公子，您必须出面阻止。上书陛下，弹劾九殿下！”
“对，弹劾他。不能再让他为所欲为了！”
门客们群情激奋，仿佛将闾已经是祸乱朝纲的奸佞。
扶苏被他们吵得头疼，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安抚：“诸位稍安勿躁。九弟推行新政，亦有其可取之处。格物院的新弩，军方颇为看重。父皇既将治粟内史交由他监管，必有深意。我等……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他依旧倾向于温和，不愿与将闾彻底撕破脸。
“公子，糊涂啊！”老儒生痛心疾首，“静观其变？等到何时？等到他将国库搬空，将大权独揽吗？到那时就晚了。郑大人已经顶不住了，下一步遭殃的就是我等。公子若再不决断，恐寒了天下忠义之士的心啊！”
“是啊公子，不能再退让了！”
激进派的门客们显然不满足于扶苏的温吞。
他们交换着眼神，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扶苏看着他们，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他知道自己拦不住这些一心为国为己的门客，只能暗自祈祷，他们不要做得太过火。
丞相府。
李由得知将闾成功从郑当时那里抠出了第一笔钱，虽然数目不大，但还是让他暴跳如雷。
“废物！郑当时这个老废物！”李由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居然这么快就怂了。十万钱？十万钱也是钱。开了这个口子，以后还怎么拦得住他？”
他越想越气，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眼睁睁看着将闾一步步蚕食权力，而自己这边却处处被动。
父亲让他静观其变，可他实在等不了了。
“不行！不能再等了！”李由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决定不再指望郑当时那个老顽固，必须亲自出手。
他屏退左右，叫来一个心腹幕僚，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幕僚听完，面露迟疑：“公子，此事……冯劫刚上任御史大夫，御史台如今风声正紧，我们这时候去……”
“怕什么？”李由冷笑，“冯劫是他嬴将闾提拔的人，但御史台又不是他冯劫的一言堂。总有那么几个不服气的，或是想往上爬的。你去悄悄联络几个平日里不得志，又有些胆气的御史，把这个由头递给他们。”
他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就说监国公子将闾滥用职权，强行干涉治粟内史正常运作，逼迫官员违规拨款。名为支持格物院、兴修水利，实则中饱私囊，侵吞国库。让他们联名上书弹劾。我就不信，陛下听到‘侵吞国库’这四个字，还能坐得住！”
“可是……证据呢？”幕僚还是有些担心。
“要什么确凿证据？”李由不耐烦地挥挥手，“风闻奏事本就是御史的权力。只要把事情闹大，引起陛下的猜忌就够了。脏水泼上去，他嬴将闾就算能洗清，也得脱层皮！”
幕僚看着李由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不敢再多言，躬身领命而去。
御史台衙门。
新任御史大夫冯劫，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卷宗之中。
他为人方正，眼里揉不得沙子，自上任以来便着手整顿御史台的风气，核查积案，罢黜庸碌之辈，提拔清廉干吏，一时间御史台内风气为之一肃。
然而水面下的暗流，却从未停歇。
这日，一名心腹御史悄悄来到冯劫身边，低声禀报：“大人，近日常有几名御史私下往来甚密，似乎在串联什么事情。属下留意到，他们与左丞相府的李公子似乎有些联系。”
冯劫放下手中的竹简，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李由？他想干什么？
他略一思索，便猜到了七八分。
将闾殿下最近在治粟内史衙门动作频频，想必是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
李斯老谋深算，轻易不会出手，他那个儿子李由，倒是沉不住气。
“具体所为何事，可知晓？”冯劫问道。
“尚不清楚，他们行事颇为隐秘。不过看样子，似乎是冲着监国殿下那边去的。”
冯劫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李由想通过御史台来攻击将闾，这手段并不高明但却很恶心人。
若是任由他们胡乱弹劾，就算最后查无实据，也会给将闾殿下造成不小的困扰，甚至可能影响陛下对殿下的信任。
他受将闾举荐方能重回朝堂，执掌御史台，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但直接出手干预，又恐落人口实，说他偏袒徇私。
“知道了。”冯劫挥了挥手，“你继续盯着，有任何异动立刻报我。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喏。”心腹御史领命退下。
冯劫看着窗外，眼神深邃。
咸阳城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
不过浑水才好摸鱼。他倒要看看，李由能玩出什么花样。
正好借此机会，看看御史台里到底哪些人是真正可用之才，哪些人又是墙头草，甚至是暗藏的钉子。
监国府。
将闾正在听取章邯关于咸阳城内各方动向的汇报。
当听到李由暗中联络御史，准备上书弹劾的消息时，他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
“殿下，李由此举阴险，欲以‘侵吞国库’之名构陷殿下。是否需要属下派人……”章邯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不必。”将闾摆摆手，神色轻松甚至带着几分戏谑，“让他尽管来，本殿就怕他不弹劾。”
章邯有些不解：“殿下？”
“李由以为抓住了我的把柄，想用御史台来恶心我，甚至扳倒我。”将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却不知道，这正是我想要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看着庭院中随风摇曳的竹叶。
“郑当时那老狐狸虽然暂时服软，但治粟内史衙门积弊已深，盘根错节，不是一纸效率考核就能彻底解决的。想要真正掌控钱袋子，就必须来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将闾转过身，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李由这次弹劾，正好给了我一个借口。一个名正言顺，清理门户，将那些蛀虫一网打尽的借口。”
他走到书案前，从一堆竹简中，抽出几卷看似不起眼的库房盘点记录和官员任免档案。
“本殿早就料到他们会狗急跳墙。这几日，我可不是白白研读那些枯燥的账册规章的。”
将闾拍了拍那几卷竹简，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郑当时以为他的账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最大的漏洞，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章邯看着将闾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中大定。
殿下果然早有准备。
“殿下需要属下做什么？”
“等。”将闾重新坐下，端起茶杯，“等李由把弹劾奏章递上去，等父皇召见我。到时候，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轻轻吹了吹茶水的热气，眼神幽深。
李由啊李由，你以为你在第三层，其实我已经在第五层等着你了。
这次就让你好好看看，什么叫做降维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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