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章 将闾也会腼腆

云霞寺坐落在咸阳城南，依山而建，香火鼎盛。

通往寺庙的山道上，车马络绎不绝，不少一看便知是达官显贵的家眷，在仆从的簇拥下缓缓而行。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气息，与山林间清新的草木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氛围。

将闾站在寺庙外一棵古老的松树下，负手而立。

他并未随芈彤进入香烟缭绕的大雄宝殿，只是寻了个相对清静的位置等着。

看着那些虔诚的信徒进进出出，口中念念有词，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觉得有些好笑。

求神拜佛若真有用，那还要军队律法做什么？

不过既然答应了陪她来，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目光越过人群，投向东南方向，心思已飘向了千里之外的瓯越战场，不知蒙毅他们此刻进展如何。

芈彤怀着一丝忐忑与期待，随着人流步入了大殿。

殿内光线略显昏暗，高大的佛像在袅袅青烟中显得庄严肃穆，空气中充斥着更浓郁的香火味和低低的祝祷声。

她找了个蒲团正准备跪下，却被周围的景象惊得微微一怔。

只见殿内跪满了年轻女子，粗略看去竟有数十人之多。

这些女子大多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个个衣着光鲜，容貌姣好，其中好几位看那气度装扮，分明是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

她们神情恳切，双手合十，口中低声祈祷着。

芈彤屏息凝神，仔细去听她们的祝祷，听清之后脸色不由得微微发白，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求佛祖保佑，能得遇监国殿下垂青……”

“……信女愿日日诵经，只求能入监国府，侍奉殿下左右……”

“……求菩萨赐福，让信女能为监国殿下诞下麟儿，延续嬴氏血脉……”

更有甚者，一个看起来尤其娇俏大胆的女子，声音稍大了些，带着毫不掩饰的憧憬：“……若能成为殿下的夫人，诞下长子，信女愿倾尽家财，重塑金身……”

监国殿下，嬴将闾。

这些年轻貌美的女子，竟然全都是冲着将闾来的。

她们毫不避讳地在佛前许愿，希望能成为他的女人，甚至连“诞下长子”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芈彤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知道将闾如今权势滔天，早已是咸阳城无数女子倾慕的对象，却没想到这股风潮竟已狂热到如此地步。

监国殿下，储君之一，地位仅次于那个日渐被父皇冷落的长公子扶苏。

手握治粟内史，掌控帝国钱粮命脉，连老谋深算的丞相李斯都被他轻易扳倒，李由更是生死未卜。

这样的权势，这样的地位，这样的年轻俊彦，哪个女子不心动？

哪个家族不想攀附？

自己呢？虽然名为殿下侍妾，夜夜承欢，可至今腹中仍无半点动静。

母凭子贵，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懂。

若不能尽快诞下子嗣，尤其是长子，将来那些如狼似虎的年轻女子一旦入府，自己这个前朝公主的身份，又能有多少分量？

巨大的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原本想求个心安，此刻却只剩下满心的焦虑和恐慌。

她不敢再耽搁，连忙收敛心神默默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她不再奢求那些虚无缥缈的恩宠独占，只在心中反复祈祷：“求佛祖慈悲，信女芈彤诚心祷告，愿早日怀上殿下骨肉，诞下子嗣延续血脉……”

匆匆祈祷完毕，芈彤甚至不敢多看周围那些“情敌”一眼，便起身随着人流向殿外走去。

她只想快点回到将闾身边，只有在他身边才能感受到安全感。

然而她刚走出大殿，还未及走到松树下，就听见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和骚动。

“快看！是监国殿下！”

“天啊！真的是监国殿下！”

“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原本正三三两两往外走的年轻女子们，像是嗅到了蜜糖的蜂群，瞬间改变了方向，目光灼灼地盯住了松树下那个卓然而立的黑色身影。

将闾原本正望着远处出神，被这突如其来的骚动惊扰，微微皱了皱眉转过头来。

下一刻，十几个甚至更多的年轻女子已经如同潮水般涌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臣女（婢子）见过监国殿下！”莺声燕语，此起彼伏，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兴奋。

“殿下万安！”

“殿下今日怎会来此？莫非也是来上香？”

“殿下，这是臣女亲手绣的香囊，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殿下笑纳！”

一个胆子格外大的红衣女子，抢先一步递上一个精致的香囊，脸颊绯红，眼神却大胆而热切。

“殿下，这是我的……”

“还有我的……”

一时间，各种颜色各种式样的香囊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纷纷往将闾面前递，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女子们的热情几乎要将他淹没，叽叽喳喳的声音更是吵得人头疼。

将闾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搞得有点发懵，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

他知道自己如今在朝中有些名望，也隐约听说过一些关于自己的传言，但还真没料到，自己竟然已经“红”到这种程度了？

出个门陪女人上个香，都能被一群小姑娘围堵送香囊？

这算什么事儿？

看着眼前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年轻脸庞，闻着空气中混杂的各种香粉和少女的体香，将闾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他那张一向冷静沉稳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近似于腼腆的表情。

这帮丫头片子，胆子也太大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佛门清净之地，就这么围着一个大男人……成何体统。

芈彤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被众女簇拥如同众星捧月般的将闾，心中五味杂陈。

一方面，看到自己依附的男人如此受追捧，她自然也感到与有荣焉，这证明了他的优秀，证明了自己的眼光。

但另一方面，看着那些比自己更年轻、更活泼、甚至家世更好的女子，毫不掩饰地向将闾表达爱慕，甚至试图送上定情信物，她心中的危机感和酸楚感也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

她的男人，太耀眼了。耀眼到她快要抓不住了。

将闾很快回过神来，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荒诞可笑，但基本的风度还是要保持。

他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他身上那股久居上位自然形成的威严气势散发出来，喧闹的场面顿时为之一静。

“诸位的好意，本殿心领了。”将闾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香囊就不必了。今日只是私事，不便久留，诸位请自便。”

他没有接受任何一个香囊，只是目光淡淡地扫过众人，然后准确地找到了站在人群边缘，脸色有些发白的芈彤。

“走吧。”他朝她点了点头，语气自然，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骚乱从未发生过。

芈彤如蒙大赦，连忙低下头，快步走到将闾身边。

那些女子虽然心有不甘，但见监国殿下态度坚决，而且明显是要带着那位夫人离开，也不敢再纠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在几名便衣护卫的护持下穿过人群，向山下走去。

直到将闾和芈彤的身影消失在山道的拐角处，留在原地的女子们才再次议论开来，只是声音中多了几分失落和羡慕。

“那位就是殿下的夫人吗？长得真美……”

“哼，美又如何？还不是没能为殿下诞下子嗣？”

“看来，我们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嘛……”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芈彤跟在将闾身侧，低着头默默地走着，一路无话。

刚才寺庙里听到的那些话语，以及殿外那群女子的热情，像一根根细小的针不停地刺着她的心。

将闾能感觉到身边女子的情绪低落，但他没有说什么。

有些事情，安慰是没用的。

在这座冰冷的宫城，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安全感从来不是别人给予的，而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他今天陪她来了，给了她一份体面。

至于她能不能抓住机会，稳固自己的位置，那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马车缓缓驶回咸阳城，将闾闭目养神，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定南之战只是开始，冶铁技术的突破迫在眉睫，还有那个自动连弩……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至于这些儿女情长，风花雪月，不过是紧张生活中的一点调剂罢了，远不是他生命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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