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章 暗流涌动，奇谋初显

赫卡尼亚的阳光，透过总督府窗棂，洒在杜周那张因兴奋而微微发红的胖脸上。

他一手拿着账簿，一手拨着算盘，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咸阳小调，间或发出一两声压抑不住的傻笑。

这几日，他感觉自己简直是踩在了云端上，那些帕提亚贵族和商人，看他的眼神比看到亲爹还亲。

“李少卿，沈参赞，您二位可算是来了！”

杜周一见李信达和沈福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屁股像装了弹簧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满脸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花，“哎哟喂，您二位是没瞧见，昨儿晚上宴席散了，好几个部落的头人拉着老夫的手，非要跟老夫拜把子！

还说，只要老夫一句话，他们部落的牛羊马匹，任老夫挑选！啧啧，这盟约一签，就是不一样啊！”

李信达看着他那副得意忘形的样子，淡然一笑：“杜大人为国操劳，如今商路通达，亦是大人之功。”

“哪里哪里，都是托了少卿和陛下的洪福！”

杜周连连摆手，话锋一转，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不过话说回来，李少卿，那些帕提亚人对咱们的宝贝是真上了心。昨儿还有人偷偷问老夫，说能不能把那‘和平之盾’的声音再弄大点，光再弄亮些，他们部落跟隔壁部落有点小摩擦，想借去用用，保证只吓唬人，不动手！”

沈福在一旁听着，本就因伤势未愈而略显苍白的脸，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这杜大人，还真是……什么都敢想。

李信达也是哭笑不得：“杜大人，‘和平之盾’乃国之重器，岂能随意借用？再者，其威力巨大，若无格物院匠人操控，稍有不慎，便是弥天大祸。”

“老夫晓得，晓得，就是跟他们开个玩笑，活跃活跃气氛嘛！”

杜周干笑两声，眼珠子一转，又想起一事，“对了，李少卿，那安条克城的安提柯三世，吃了这么大个亏，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吧？咱们这……还得防着点？”

他想起米特拉达梯叛乱那晚的凶险，心里还有些发毛。

李信达脸上的笑容敛去几分，目光变得深邃：“杜大人所虑极是。安提柯三世为人残暴多疑，睚眦必报。这几日，怕是已经暴跳如雷了。他若是不做些什么，反倒不正常了。”

沈福接口道：“我已命人加紧留意城中异动，尤其是针对我等使团的。罗网在赫卡尼亚的力量虽然有限，但盯住几个跳梁小丑，还是不成问题的。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安提柯的手段，怕是不止于此。”

李信达微微颔首，走到窗边，望着西方天际，那里是塞琉古王朝的方向。

“他自然会有动作。不过，他有张良计，我亦有过墙梯。陛下常言，对待豺狼，要么将其彻底打服，要么……就让它内里生蛆，自行腐烂。”

他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我们送他的那份‘大礼’，也该开始准备了。”

杜周一听大礼二字，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手下意识地就往怀里摸索，想找他的速效救心丸。

“李……李少卿，又……又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礼’？咱们……咱们还有没拿出来的宝贝？”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跟不上这位少卿大人层出不穷的“惊喜”了。

李信达转过身，看着杜周那副紧张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杜大人放心，这份‘大礼’，主要是恶心人，不伤自己人。具体是什么，且容我卖个关子。不过，或许还需要杜大人在商贸上，配合一二。”

“配合？怎么配合？”

杜周一听跟生意有关，顿时来了精神，连怀里的药丸都忘了摸。

李信达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比如，让一些特定的‘商品’，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流入安条克城。”

正如李信达所料，此刻的安条克城，大辅宫殿之内，已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废物！一群酒囊饭袋！”安提柯三世将一份来自赫卡尼亚的密报狠狠撕碎，抛洒在空中，如同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冰冷而绝望。

他胸膛剧烈起伏，双目充血，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雄狮，咆哮着，却无处发泄。

巴赫拉姆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他从未见过安提柯三世如此失态。

那份被撕碎的密报，正是确认秦帕两国正式签订盟约的消息。

“和平之盾……千里传音……玄铁甲……火龙枪……”安提柯三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些让他寝食难安的名字，“秦人！又是这些该死的秦人！他们究竟是从哪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猛地一脚踹翻了身旁一个镶满宝石的黄金烛台，烛火熄灭，殿内光线骤然暗淡了几分，更添压抑。

“陛下息怒！”一名心腹将领硬着头皮上前，“秦帕盟约虽成，但未必牢不可破。帕提亚人贪婪善变，只要我们许以重利，再暗中加以分化，未必没有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

安提柯三世猛地转身，一把揪住那名将领的衣领，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等你的机会，朕的头颅都要被秦人挂在安条克城的城楼上了！”

那将领吓得面无人色，不敢再言。

安提柯三世松开手，烦躁地来回踱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李信达……这个李信达，朕要将他碎尸万段！”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杀机，“传朕的命令！调集‘血蝎’！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潜入赫卡尼亚，给朕取来李信达的人头！还有那个沈福，一并解决掉！朕要让帕提亚人看看，与朕为敌的下场！”

“血蝎”是安提柯三世手中最精锐的刺客组织，成员个个心狠手辣，擅长各种暗杀之术，鲜有失手。

巴赫拉姆闻言，心中一颤，暗道不好。

他虽然也恨透了秦人，但深知那些秦人使者手段诡异，身边护卫又精锐异常，派刺客前去，恐怕是肉包子打狗。

但他此刻不敢再多言，生怕触怒了盛怒之下的安提柯三世。

“还有，”安提柯三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既然明面上我们暂时动不了帕提亚，那就从他们内部下手。阿尔达班不是跟秦人打得火热吗？朕就让他后院起火！

传令给我们在帕提亚东部各部落的眼线，让他们散布谣言，就说阿尔达班勾结东方蛮夷，出卖帕提亚利益，要将帕提亚的勇士送去给秦国皇帝当炮灰！煽动那些部落起来反对他！”

“陛下英明！”一旁的谋士连忙奉承，“此乃釜底抽薪之计！只要帕提亚内乱，秦帕盟约便不攻自破！”

安提柯三世冷哼一声，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些许，但眼中的阴霾却更加浓重。

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要想真正解决来自东方的威胁，必须要有更周全、更狠辣的手段。

赫卡尼亚，李信达的临时书房内。

沈福将一张刚绘制好的舆图铺在桌上，上面密密麻麻标记着各种符号。

“李少卿，根据罗网传回的情报，以及对米特拉达梯余党的审讯，安提柯三世在帕提亚东部地区，确实扶植了不少亲塞琉古的部落势力。这些人，平日里潜伏不出，一旦得到指令，很可能会趁机作乱。”

李信达的目光在舆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几个关键的部落标记上。

“安提柯的手段，无非是威逼利诱，挑拨离间。这些部落首领，大多目光短浅，重利轻义。我们要做的，便是让他们看清楚，跟着谁，才有肉吃，跟着谁，会掉脑袋。”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至于那份送给安提柯的‘大礼’，也该准备妥当了。沈参赞，你在安条克城时，曾提及安提柯三世极好奢靡，尤其钟爱奇珍异兽，甚至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沈福眼神一亮，瞬间明白了李信达的意图：“确有此事。安提柯三世在宫中豢养了大量从各地搜罗来的珍禽异兽，为此耗费巨万。他还酷爱收集各种古怪的雕像，尤其是一些……嗯，造型颇为不雅的。此事在安条克城上层贵族中，并非绝对的秘密，只是无人敢公开议论。”

“很好。”李信达点了点头，“陛下曾言，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既然安提柯三世有此‘雅好’，我们不妨帮他‘宣扬’一番。格物院的匠人们，不是擅长制作各种惟妙惟肖的模型吗？”

沈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李少卿的意思是……”

“我们便送安提柯三世一批他‘最喜欢’的‘奇珍异兽’和‘古怪雕像’的‘拓本’。”

李信达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这些‘拓本’，会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出现在安条克城的各个角落，让他的臣民们，都好好欣赏一下他们伟大君主的‘高雅情趣’。”

沈福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抚掌赞道：“妙啊！李少卿此计，当真是杀人不见血！安提柯三世视颜面如性命，若此事传开，他还有何威信统御塞琉古？届时，不用我等动手，他内部便会生出无数麻烦！”

李信达微微一笑：“这还只是开胃小菜。我们还要让他明白，大秦的眼睛，无处不在。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他看向窗外，夜色渐浓，“传令下去，让格物院的匠人们，连夜赶制。三日之内，我要让这些‘礼物’，启程前往安条克。”

杜周这几日忙着清点货物，安排商队，偶然路过格物院匠人临时搭建的工坊，好奇地朝里面瞅了一眼。

只见那些匠人正对着一些图纸，用特制的泥土和颜料，捏制着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有老虎、狮子、孔雀，还有一些他看不懂，但感觉有些……嗯，少儿不宜的雕像。

“哎，我说老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新鲜玩意儿啊？莫不是给帕提亚王准备的寿礼？”杜周拉住一个相熟的匠人问道。

那匠人嘿嘿一笑，压低声音：“杜大人，这可是李少卿亲自吩咐的，说是要送给西方某个大人物的‘特别惊喜’。您可千万别外传啊！”

杜周听得一头雾水，但看那些匠人神秘兮兮的样子，也不敢多问，只是心里嘀咕：“这李少卿，心思真是越来越活络了，送礼都送得这么……别致。”

他摇了摇头，继续忙活自己的生意去了。

在他看来，只要不打打杀杀，不弄出惊天动地的响声，李少卿爱送什么惊喜，都与他无关。

西域的风，依旧在吹拂。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两大帝国的博弈之间，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远在咸阳的嬴将闾，正等待着李信达的下一封奏报，以及那份即将震惊整个塞琉古王朝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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