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借喜
方玉衡暂时还看不见谢序，听方玉城这么一说，扭头四处张望半天：“哥，你和谁说话呢！”
方玉城存心吓唬自家妹妹：“涟漪老公，一只鬼！”
方玉衡：“啊？？”
我剥开一个橘子送给谢序，帮忙问：“对啊谢序，我听爷爷说，方煦在人间罪孽太重，到地府也要受惩罚，沈歌之所以许下那种心愿，是想及时止损，帮他减轻痛苦……”
听我问，谢序才开了尊口，正色道：“爷爷说得没错，他杀人太多，所犯之罪，到了地府是要受刑三百年的，下辈子，也当不成人。若是能及时收手，幡然悔悟，放下过往，地府判官应该会从轻处置。”
“受刑三百年，下辈子当不成人……”方玉城惊得猛站起来：“等等！刚才你们说什么……沈歌、心愿，及时止损，痛苦……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玉衡也迷茫地望向我，冷静等待我的解释。
事已至此，我觉得，已经没有隐瞒他的必要了……
与谢序相视一眼，仅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了我的心思，颔首认同了我的想法。
我鼓起信心，低声开口说出真相：
“事到如今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我不是方涟漪，我只是顶替了她的身份来方家办事。
我来方家，就是为了沈歌的事，我是帮冥界办事的……鬼差，我需要帮沈歌了却执念，化解怨气，渡她轮回。
而沈歌执念的来源，就是方煦……沈歌要我、把方煦带下地府。”
“什、什么……”
方玉城被惊得一愣一愣的，许久，才不相信地虚笑道：
“怎、怎么可能……涟漪你肯定是在逗我玩的……我和你说，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是鬼差……鬼差应该是谢哥这样，会飞，会法术，会隐身！你……啥都不会，哪有鬼差连隐身术都不会用啊……”
我：“……”
忍不了了，我想把水果盘盖他头上！
起来的那一刻被谢序拉住胳膊，我气愤道：“别拦我，我要揍他！”
谢序咳了声，没心没肺道：“人家，也没说错……你的确是地府唯一不会用法术的、鬼差。”
我……更气了！
“连你也打击我——”我欲哭无泪，“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过，下一秒，我果断牵住他的手和方玉城撒谎：“我不会法术是因为他没教，他是我老师，他教得不上心我才不会的！”
我丢人他谢序也别想跑！
方玉城：“……”
谢序倒是一点都不怕，反激道：“好啊，回去本座就教你，你要是学不会，本座一定做个称职合格的老师！”
我怎么觉得我又掉坑里去了。
但是，我底气十足地拿出手机晃了晃：“成啊！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去找爷爷告状，爷爷现在可是只认我不认你！”
谢序瞥了眼我的手机，无奈轻笑：“小东西长本事了。”
方玉衡这姑娘消化信息的速度一直很快，低头喃喃：“沈歌……她还在另一个世界。她要带二舅舅下地府……是因为感知到，二舅舅很难受吗？”
我叹道：“如果，沈歌对方煦的感情是爱，那她提出这个请求，肯定是想拯救方煦。”
“能不能，让沈歌……再和我爸见一面？”方玉城问。
我摇头：“现在连我都见不到沈歌，不然你以为我何必花费时间来调查方煦与沈歌之间的关系，我直接问沈歌不就得了……
沈歌被地府关起来了，还有两天才能刑满释放，可我的期限，只剩下两天了……如果在这两天内我不能为沈歌把方煦带下地府，就完了。”
任务失败，聊天群系统就要抹杀我……
方玉衡猜测道：“那岂不是，舅舅的阳寿只剩下两天了？那到了地府，他们还能再见吗？”
我为难道：“我不知道……我也是刚入这一行没多久，我自个儿都没去过地府。”
谢序突然道：“见不着，方煦若是被你这位顶花娘娘设法带下地府，那他的魂魄将会由阴差接手，直接按规矩，进入判官殿，被打下地狱受罚。一般，这期间，是不能见到其他鬼魂的。”
“不能……那我爸岂不是，到了地府，也不能如愿？”方玉城红了眼眶。
“他与沈歌，倒是还有见面的机会，等他受完地狱刑罚，沈歌还愿意等他的话，他们是能自由见面的。”谢序解释。
方玉城哽咽道：“这么说，我爸，难道还要再等几百年……”
方玉衡喃喃：“我只怕，二舅舅坚持不了那么久……太姑奶奶，你想想办法，能不能让沈歌上来，就见一面……”
我尴尬道：“我也是个萌新……”
着实没那个本事啊！
然而后半段话还没说完，院门就被一人从外突然大力推开了——
心虚的我被震得一哆嗦。
扭头朝门外看去，只见门口站着的……竟然是失魂落魄，双眸含泪的方夫人。
“妈……”
“二舅妈！”
方玉城与方玉衡兄妹俩齐齐站起来。
辛浅魂不守舍地走进院子，踉跄停步在我跟前，红着眼眶同我确认：“你、真的是……沈歌姐让你来的？”
我怔怔应话：“嗯，是！”
辛浅听罢，突然苦笑出声，眼角潮湿的无力呢喃：
“这么多年了，她果然，也没忘掉煦哥……她应该，早些来见煦哥一面的，不然、煦哥如今也不至于，这样痛苦。
十九年啊，煦哥被折磨了整整十九年……这十九年，煦哥常常同我说，若当年他早去一步，哪怕只一步……
沈歌姐就不会死的那样惨烈了……”
方玉城抓住机会，伸手扶稳母亲，着急追问：
“妈，爸和沈歌姨奶奶，到底是什么关系？当年沈歌姨奶奶在我们方家，到底经历了什么……妈，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你没有任何瞒下去的必要了，你就、全告诉我们吧！”
方玉衡也在一旁附和：“是啊二舅妈，您应该也是当年那些事的知情者，现在趁着太姑奶奶在，您说出来，我们或许还能帮一帮二舅舅。”
辛浅深呼一口气，被玉城兄妹俩说动了心。
主动在我身畔的石凳上坐下来，辛浅捻着手里菩提珠串，幽幽开口：
“沈歌姐的事，要从二十五年前说起——
那年七月，老太爷请了傩戏班子来家里表演，为家中成员祈福，顺便镇宅驱邪。”
辛浅抬眸，目光放远，仿佛随着记忆的回溯，恍惚也瞧见了二十五年前的方家——
“那夜，方宅灯火璀璨，明灯千盏，烟花盛放，鼓铃齐鸣。我被煦哥带来方家看表演，老爷子那会子还年轻，才三十来岁。我和煦哥，还只是十岁出头的孩子。
那场傩舞的主舞，就是沈歌姐。那晚，她在台上手持莲花翩翩起舞，仿佛真是龙女下凡降福，惊艳众人。我和煦哥趴在河边栏杆上，遥遥望着，被那优美又神圣的舞姿吸引得挪不开眼。
祈灵舞结束后，老爷子亲自去台上迎接沈歌姐，沈歌姐或许是看中了老爷子年轻时的英俊容貌，便羞红了脸，将手搭进了老爷子掌中。
那日后，老爷子常约沈歌姐出去见面。身为老爷子与江秀枝亲女儿的方文心也喜欢沈歌姐，喜欢的不得了。好几次老爷子与沈歌姐约会，都是她在两人中间跑腿传信。
我也曾在私下里打趣过煦哥，逗他说，沈歌姐可能要做他的继母了。
彼时煦哥对沈歌姐的印象还停留在沈歌姐跳舞很好看上，他并不排斥沈歌姐，听我那样讲，也只是挠着头笑说沈歌姐当他妈也挺好，以后上学就能在外显摆自己有个长得漂亮，还会跳舞的妈妈了。
大约过了一个半月，老爷子开始张罗与沈歌姐的婚事了。老太爷特意找人定了良辰吉日，说是，越快越好。
于是，沈歌就这样进了方家门。
我还记得沈歌与老爷子大婚那天，方家雇了十艘花船前去迎亲，江面上还跟着几十条小船，小船上放满了陪嫁的百宝箱。
沈歌穿着大红色绣金凤凰的嫁衣，头戴花冠，坐在堆满鲜花的船头，手里拿着团扇掩面，沐着皎洁月色，走水路，怀着喜悦与希望赶来方家。
他与老爷子正经拜过堂，祭告过天地，她嫁来前，说好了就是要到方家当大奶奶的。
她说她不在意老爷子有女儿与继子，也不在意老爷子后院还养个表姐通房，只要老爷子待她好，她就心满意足再无奢求。
可就是这么心思单纯、温柔和善的一个女孩，嫁进方家，却被方家那些狠心人当成了生育工具！
方家在老太爷那一代就被术士断言气数已尽，香火将断。老太爷为了延续方家气运，让自己有个子嗣，就信偏方，把自己的妻子送到自己亲爹床上，他们说，这叫借喜。”
方玉衡听不下去的凝声反驳：“什么借喜！分明就是借习俗一说来掩饰自己的兽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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