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两个选择
三百铁骑，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在京都宽阔的朱雀大街上缓缓前行。
马蹄声整齐划一，甲叶碰撞声清脆肃杀。
街道两旁的百姓和商贩，早已被这股惊人的气势所震慑，纷纷退避到道路两侧，探头探脑，脸上写满了敬畏与好奇。
“天呐，这是哪家的兵马？好大的阵仗！”
“你没看到旗帜上的‘贾’字吗？还有那为首的少年将军，身穿蟒袍，肯定是新封的冠军侯贾天！”
“可不是嘛！听说他还是宁国府的嫡子，这次回来，怕是要有好戏看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但都被压制在极低的范围内，无人敢大声喧哗。
贾天端坐于战马之上，对周围的目光和议论充耳不闻。
他的视线，始终锁定在街道的尽头。
那里，朱红色的高大府门，以及门楣上那块“敕造宁国府”的烫金牌匾，已经遥遥在望。
曾经，这里是让他感到压抑和窒息的牢笼。
如今，他回来了。
三百铁骑在宁国府门前百步之外，缓缓停下。
动作依旧整齐划一，三百人仿佛一人。
府门紧闭，门前却站着一队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军士。
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见贾天率军前来，连忙快步上前，在三丈之外便躬身行礼。
“皇城司千户林忠日，参见侯爷！”
他的声音洪亮，姿态却放得极低。
贾天微微颔首，并未下马。
“林千户，你在此所为何事？”
林忠日不敢抬头，恭敬地回道。
“回侯爷，末将奉陛下口谕，在此看守宁国府。”
“府中一应人等，皆已约束在内，不得外出。”
“府内财物，也已派人清点造册，只待侯爷前来接收。”
原来是皇帝派来的人。
贾天心中了然。
周帝此举，既是向他示好，也是在敲打京中那些想趁火打劫的势力。
宁国府倒了，但这份家业，是留给他这个冠军侯的。
谁也别想伸手。
“你有心了。”贾天语气平淡。
他冲身后的赵三使了个眼色。
赵三会意，立刻催马向前，从怀中取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到林忠日面前。
“林千户辛苦，这是侯爷赏你的茶钱。”
林忠日看了一眼那张银票，身体微微一颤，连忙推辞。
“不敢，不敢！为侯爷办事，是末将的本分，岂敢领赏？”
赵三把脸一沉。
“侯爷赏你的，你就拿着，哪来那么多废话？”
林忠日顿时一个激灵，不敢再推，双手颤抖地接过银票，再次躬身。
“谢侯爷赏赐！谢侯爷！”
贾天淡淡道：“既然差事办完了，就带你的人走吧。”
“是！是！”
林忠日如蒙大赦，连忙转身，对着自己的手下大喝一声。
“收队！”
皇城司的人马迅速集结，转眼间便消失在了街角。
偌大的宁国府门前，只剩下贾天和他的三百黑马义从。
以及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
“吱呀——”
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门内，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
为首的，正是宁国府如今的女主人，贾珍的正妻，尤氏。
她身后，是府里剩下的管事、婆子、丫鬟、小厮，一个个面如土色。
尤氏抬头，看到门外那身穿蟒袍，骑在黑色战马上的英武少年，以及他身后那三百如山岳般沉凝的铁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当场晕厥过去。
贾天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群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的记忆，却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几年前。
同样是这个大门。
他被逼着分家，带着年幼的允儿，拖着一个破旧的包袱，狼狈地离开。
那时候，门口的管事婆子，叉着腰，吐着唾沫星子，骂他是没娘的野种。
守门的几个小厮，故意将他的包袱踢翻在地，看着里面的几件旧衣服散落一地，哄堂大笑。
那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少爷……”
马车里的允儿，不知何时也下了车，站在贾天身后，看着眼前这幅场景，眼圈瞬间就红了。
“您看，他们跪下了！他们都在怕您！”
“少爷，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当初他们怎么欺负我们的，今天我们加倍还回去！”
小丫头性子直，爱憎分明。
贾天闻言，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他回头看了允儿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傻丫头。”
“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如今是冠军侯，是手握重兵的节度使。
他的眼界和格局，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为一口气而争得面红耳赤的少年。
真正的报复，不是把他们打一顿，骂一顿。
而是让他们永远只能跪在自己脚下，仰望自己，连一丝一毫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允儿，赵三。”贾天开口。
“奴婢在！”
“小的在！”
两人连忙应声。
“给你们两天时间，把府里那些心思不正，手脚不干净的恶仆，都给我清理出去。”
“至于怎么清理，你们自己看着办。”
跪在地上的那群管事婆子中，有几个人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允儿和赵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
“是，侯爷！保证办得妥妥当帖帖！”
贾天不再多言，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递给一名亲兵。
他迈步，朝着大门走去。
“恭迎侯爷回府！”
尤氏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连忙磕头，声嘶力竭地喊道。
身后众人也跟着乱糟糟地喊了起来。
“恭迎侯爷回府！”
贾天目不斜视，径直从他们中间穿过。
一路畅通无阻，贾天带着允儿和赵三，直接来到了会芳园。
园中的景致依旧，只是少了往日的热闹，显得有些萧索。
众人来到从绿堂。
这是以往贾珍宴饮作乐，处理府中事务的地方。
堂上正中，摆着一张紫檀木的太师椅，那是宁国府宗主的位置。
贾天没有丝毫犹豫，大步上前，撩起蟒袍的下摆，径直坐了上去。
他将手肘搭在扶手上，身体微微后仰，目光扫过堂下战战兢兢的尤氏等人。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个厅堂。
尤氏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被身边的丫鬟搀扶着，才勉强没有倒下。
“尤氏？”
贾天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尤氏身体一颤，连忙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罪妇尤氏，参见侯爷！侯爷万安！”
“起来吧。”
贾天淡淡道，“不必如此惶恐。”
尤氏哪里敢起，依旧跪在地上，哭道。
“罪妇有罪，罪妇管教不严，未能劝诫珍大爷和蓉哥儿，以致他们犯下滔天大罪，连累了侯爷。”
“罪妇万死难辞其咎，只求侯爷看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过罪妇一命！”
贾天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毫无波澜。
贾珍荒唐，尤氏也未必就那么无辜。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
“贾珍和贾蓉的罪，是他们自己犯下的，与你无关。”
贾天缓缓说道：“我还不至于迁怒一个妇人。”
此话一出，尤氏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她……她不用死？
“谢侯爷！谢侯爷不杀之恩！谢侯爷开恩！”
她一边哭，一边拼命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红肿起来。
“行了。”
贾天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
“你既是贾珍的正妻，名义上，也算是我的长辈。以后，你还住在这府里。”
“你原有的月份银子，吃穿用度，一概照旧，不会短了你的。”
尤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再次愣住了。
这是天上掉馅饼了吗？
贾天看着她那副呆滞的模样，继续说道。
“当然，你若是不想住在这府里，觉得睹物思人，我也可以在京郊的庄子上，给你安排一处清静的院子，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你自己选吧。”
两个选择。
一个是继续留在宁国府，但这座府邸的主人，已经变成了贾天。她名义上还是女主人，实际上，不过是个被圈养的囚徒。
另一个是去庄子上，远离这是非之地，安度晚年。
尤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留在宁国府上，她就是个无权无势的寡妇，谁会把她放在眼里？
去庄子上，她就是唯一的女主人，哪怕只是个空头衔，她也依旧是宁国府的“珍大奶奶”！
只要贾天不赶她走，这份体面就在！
“罪妇愿意去庄子上！”
尤氏立刻表态，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
“庄子上肯定有许多事情需要打理，罪妇愿意为侯爷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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