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故技重施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这份无视，比任何当面的斥责都更让盛墨兰难堪。

她趴在地上，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贾惜春眨了眨眼，看看地上的盛墨兰，又看看自家哥哥挺拔的背影，聪慧如她，瞬间就明白了七八分。

她忍着笑，没有去扶，也没有多言。

哥哥不想理会的人，她也懒得搭理。

贾天对身后的一切充耳不闻，他双手合十，对着三清神像，一本正经地开了口。

“三清祖师在上，弟子贾天今日在此诚心祈愿。”

他的声音清朗而沉稳，回荡在庄严肃穆的大殿里。

“求祖师保佑，让我家小妹惜春，觅得一桩良缘，嫁与一位品貌端方、文武双全、真心疼她爱她的如意郎君。”

正捂着嘴偷乐的贾惜春，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她没想到，哥哥求神拜佛，求的竟然是这个！

只听贾天继续用那副严肃的口吻说道。

“若此愿得成，弟子必将重修清虚观，为三清祖师重塑金身，日日香火供奉，绝不食言。”

“噗嗤。”

一旁的林黛玉忍不住笑出了声。

贾惜春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

她又羞又窘，跺着脚跑到贾天身边，使劲摇晃他的胳膊。

“哥哥！你胡说什么呀！”

“我才不要嫁人！”

贾天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微尘，看着自家妹妹羞急的模样，眼中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胡说？我这可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着想。”

林黛玉也走了过来，掩着嘴轻笑。

“惜春妹妹，这可是好事呀。我看天哥哥比谁都上心呢。”

贾惜春被她们一唱一和，更是羞得抬不起头，只把脸埋在贾天的胳膊上，不肯见人。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

王夫人领着贾宝玉，也从偏殿许愿出来了。

“你们都在这儿呢。”

王夫人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她一眼就看到了还趴在不远处，正由丫鬟搀扶着、狼狈起身的盛墨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贾惜春连忙从贾天身后探出头来，好奇地问：“二舅母，您给宝玉哥哥求了什么呀？”

王夫人的笑容微微一僵。

她刚刚许的愿，是求神佛让贾天这个煞星赶紧倒霉，好让她儿子宝玉出人头地。

这话怎么能说出口？

她含糊其辞道：“不过是求些家宅平安罢了。”

贾宝玉的目光，则一直落在林黛玉和薛宝钗身上。

他走到二人面前，深深作揖。

“林妹妹，宝姐姐，前些时日是我糊涂，言语无状，冲撞了两位，还望妹妹和姐姐莫要与我计较。”

他的态度很是诚恳，眼中满是愧疚。

“你们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我心里……空落落的。”

“我已经将沁芳闸和蘅芜苑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只盼着你们能早日回去。”

薛宝钗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子，声音温婉却疏离。

“宝二爷言重了。我们姐妹如今在宁国府一切都好，不敢再叨扰贵府。”

她顿了顿，轻声道：“毕竟是寄人篱下的身份，总不好太过任性。”

“寄人篱下”四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根软刺，扎得贾宝玉心口一疼。

林黛玉更是别开了脸，眼圈微红。

“是啊，谁知道哪天住得好好的，又被人寻个由头给赶出来了呢。那种滋味，我可不想再尝第二遍。”

贾宝玉的脸瞬间白了。

气氛一时有些僵滞。

贾惜春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

“哎呀，好不容易出来玩，说这些做什么。”

她眼珠一转，提议道：“我听说这清虚观西面，有一处露突泉，泉水甘甜，风景极好。不如我们一道去赏景品泉吧？”

王夫人自然没意见。

林黛玉和薛宝钗也想离开这尴尬的境地，便点头同意了。

贾宝玉立刻道：“我也去！”

贾惜春却拉住了他，一本正经地说。

“宝玉哥哥，你身上还有伤呢。去露突泉要走好长一段山路，你身子金贵，可不能再累着了。”

王夫人也心疼儿子，连忙附和。

“惜春说得是。宝玉，你就别去了，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正好，跟你天哥哥多亲近亲近。”

贾宝玉一脸失望，却也不敢违逆母亲的意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林黛玉和薛宝钗跟着贾惜春和王夫人离去。

转眼间，偌大的三清殿，便只剩下贾天和贾宝玉两个人。

还有一个被丫鬟扶着，躲在柱子后面，既尴尬又不敢离去的盛墨兰。

贾宝玉站在贾天身边，浑身都不自在。

他这位天哥哥，气场太过强大，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想找点话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贾天更是懒得理他。

酒囊饭袋一个，跟他多说一句话都嫌浪费口舌。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贾天忽然觉得有些烦闷，开口道：“这里香火气太重，我去后院走走。”

贾宝玉下意识想跟上，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腿脚不便。

便道：“天哥哥自便，我在这里等你便是。”

贾天巴不得他别跟着，闻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主殿。

躲在柱子后面的盛墨兰，看到贾天独自一人走向后院，眼中瞬间重新燃起了希望！

这绝对是天赐良机！

她不顾丫鬟的劝阻，咬了咬牙，悄悄地跟了上去。

清虚观的后院，栽种着大片的芍药，此时开得正盛，花团锦簇，煞是好看。

贾天信步走在花丛间的小径上，心情略微舒展了一些。

他刚拐过一个弯。

“哎呀！”

一声比之前在大殿里还要凄厉百倍的惨叫，突然从他身后不远处响起。

贾天脚步一顿。

又是她？还真是阴魂不散。

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他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象是没听见一般，继续迈步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

盛墨兰趴在地上，彻底傻眼了。

她这次摔得更狠，膝盖都磕破了皮，疼得她眼泪直流。

可他……他怎么能像个聋子一样，直接就走了？

眼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越走越远，马上就要消失在花丛的尽头，盛墨兰心中大急。

她也顾不上什么矜持和脸面了，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背影喊道：

“侯……侯爷！请留步！”

那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楚楚可怜。

终于，前面的身影停了下来。

贾天缓缓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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