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卖力的表演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就那么淡淡地落在趴在地上的盛墨兰身上。

盛墨兰准备好的一腔娇羞、万般委屈，瞬间被这道目光冻结了。

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不应该是急忙上前，关切地问“姑娘你没事吧”吗？

但贾天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仿佛在等她自己把戏唱完。

她知道，自己再装下去，就真的成了一个笑话。

她咬了咬牙，自己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间，裙摆下露出一截磕破了皮、渗着血丝的膝盖。

她泫然欲泣地福了一礼。

“小女失仪，惊扰侯爷了。”

贾天终于有了反应，他抬了抬手，声音听不出喜怒。

“起来吧。”

盛墨兰顺势站直身体，低着头，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仰慕。

“早就听闻冠军侯威名，京城凯旋那日，小女曾有幸在人群中远远得见侯爷英姿，不想今日竟能在此处得遇，实在是……实在是三生有幸。”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任谁听了都会心生几分好感。

贾天却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盛墨兰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人是木头吗？！

她深吸一口气，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说起来，小女与侯爷……还算是有几分亲戚关系的。”

“哦？”

他只吐出了一个字。

盛墨兰被他这个“哦”字噎得心口发闷，只能硬着头皮追问。

“侯爷……难道不好奇，我们是何亲戚关系吗？”

贾天终于多说了几个字，语气却更让人绝望。

“宁国府立府百年，与京中权贵往来盘根错节，沾亲带故的人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言下之意，你算老几？也配我特意去记？

盛墨兰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她强忍着心头的屈辱，直接挑明了身份。

“小女是盛家四姑娘，盛墨兰。”

她死死盯着贾天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原本……原本与侯爷定下亲事的，应该是我。”

“都怪府中行事疏漏，竟错将我妹妹明兰的八字递了过去……此事……此事一直是墨兰心中最大的憾事，每每想起，都痛心疾首！”

她哭得肝肠寸断，仿佛真的错失了一生挚爱。

贾天看着她。

看着她卖力的表演，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这盛墨兰和她那个娘，当初巴不得把这门亲事甩得远远的。

如今看到自己封侯拜将，权势滔天，她们不是痛心疾首，是肠子都悔青了。

真是可笑。

“原来如此，竟还有这等内情。”

贾天叹了口气，假意安慰道。

“盛四姑娘不必过于伤怀，姻缘天定，非人力可强求。以姑娘的品貌才情，将来定能觅得一位如意郎君。”

盛墨兰心中大急，也顾不上女儿家的矜持了，脱口而出。

“不！墨兰心中……非侯爷不嫁！”

贾天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他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随即露出一副“为难”又“认真”的神情。

“这……姑娘的情谊，我心领了。只是我与你六妹妹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万万没有更改的道理。”

“不过……我倒是可以为姑娘介绍一位更好的人选。”

盛墨兰一愣：“更好的人选？”

在她心里，这世上还有比冠军侯更好的人选吗？

贾天一脸诚恳地点了点头。

“我有一位族弟，想必你也听说过，正是荣国府衔玉而生的宝二爷，贾宝玉。”

“他性情温柔，且深受荣国府老太太和王夫人的宠爱，将来这偌大的荣国府，多半都是他的。姑娘若是能嫁与他，那才是真正的荣华富贵，一生无忧。”

她有些迟疑地开口：“可是……我听闻，侯爷您与那位宝二爷，素来不合……”

外界传言，贾天对贾宝玉厌恶至极，两人形同陌路。

贾天闻言，立刻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一派胡言！”

他义正言辞地反驳道。

“我与宝玉乃是嫡亲的兄弟，血浓于水，何来不合一说？不过是外界小人妒我兄弟二人，故意中伤，意图离间罢了！”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正气凛然，由不得人不信。

盛墨兰眼中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

一想到能攀上荣国府这棵更高的大树，她的心就彻底活泛了起来。

“那……还请侯爷为我引荐……”

她娇羞地低下了头，声音细若蚊蚋。

贾天摆了摆手，一脸的“我为你着想”。

“不必了。我一个外男，与你在此处独处已是不妥，再拉拉扯扯，于你名声有碍。”

他指了指主殿的方向。

“宝玉此刻就在殿中，你自行前去寻他便是。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他自会明白。”

盛墨兰闻言大喜过望！

“多谢侯爷成全！”

她激动地福了一礼，再也顾不上去装什么腿疼，提着裙摆，脚步轻快地便朝着主殿的方向跑去，那速度，哪里还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

三清殿内，贾宝玉正百无聊赖地坐着，忽然闻到一阵香风袭来。

他一抬头，便看到一个身穿鹅黄衣裙的俏丽女子，正快步向他走来。

那女子眼波流转，面带桃花，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贾宝玉一愣。

盛墨兰也停下了脚步。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与此同时，京城另一端，新落成的陵侯府邸，天刚蒙蒙亮，便已是人声鼎沸。

今日是陵侯程始乔迁新居的大喜日子。

阖府上下，从主子到仆役，个个都起了个大早。

唯独西跨院的一间屋子里，一个少女打着哈欠，睡眼惺忪，满脸都写着“不想起床”。

“阿母也真是的，搬个家而已，做什么要搞这么大阵仗……”

程少商揉着眼睛，嘟囔了一句。

院子里，她的父亲，那位在北境战场上杀伐果断的陵侯程始。

此刻正指挥着一群头戴面具的方相氏，准备举行盛大的“大傩”仪式，以驱逐新宅中的鬼魅邪祟。

大傩仪式结束后。

府中的奴仆们开始忙碌起来，打扫庭院。

程始今日心情极好，脸上一直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门房的通报声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

“北静王府贺礼到！贺侯爷乔迁之喜！”

“东安郡王府贺礼到！”

“南安郡王府贺礼到！”

“西宁郡王府贺礼到！”

“镇国公府牛大人到！”

“理国公府柳大人到！”

“左丞相萧大人到！”

一连串响当当的名号，砸得程府众人晕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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