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刀，是什么？

李长安在他对面坐下，目光落在李寻欢手上那柄飞刀上："好一把刀。可是李小子啊，你可曾想过，刀到底是什么？"

李寻欢微微一怔："刀...就是刀。兵器而已。"

"非也非也。"李长安摇头，"刀是凶器，亦是救人之物。存乎一心。就像你这飞刀，这些年来，是救人多，还是伤人多？"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李寻欢心上。他下意识地回想这些年的经历，飞刀出手无数，有时为了救人，有时为了自保，有时...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苦闷。

"我..."李寻欢语塞。

李长安轻叹一声："刀本无性，全看持刀之人。可是人啊，往往被刀所困，忘了持刀的初心。"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庭前的樱花树花瓣纷纷飘落，如下了一场粉色的雪。

李寻欢望着这景象，不禁出神。李长安笑道："你看这花，开时绚烂，落时静美。从不执着，从不留恋。该开时开，该落时落。"

他意味深长地说："有时候，囚禁也是一种沉淀。就像这些花瓣，看似被风吹落，实则是为了来年更绚烂地绽放。"

李寻欢若有所思："前辈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被迫留在少林，看似是囚禁，实则是机缘。"李长安正色道，"匆忙解决不了问题，静下来方能看清本源。你这段时间，可曾真正静下来反思过？"

李寻欢沉默。这些日子，他确实一直在焦虑如何洗刷冤屈，如何面对龙啸云和林诗音，却从未真正静下心来反思自己。

李长安突然问道："你最怕什么？"

李寻欢下意识地回答："最怕...辜负他人。"

"具体些。"李长安步步紧逼，"是怕辜负龙啸云的恩，还是怕辜负林诗音的情？"

这话如同利剑，直刺李寻欢内心最深处。他脸色微白，手中飞刀险些掉落。

李长安却不放过他："龙啸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却'让'出未婚妻。林诗音对你情深似海，你却选择逃避。这些年来，你可曾真正面对过这些？"

李寻欢痛苦地闭上眼："前辈...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李长安语气转厉，"就因为不敢面对，所以用飞刀来麻痹自己？用酒精来逃避现实？"

他站起身，声音如洪钟大吕："你以为你是在惩罚自己，实则是在逃避！用自我折磨来掩盖内心的懦弱！"

李寻欢浑身颤抖，额角渗出冷汗。这些话语如同镜子，照出了他内心最不堪的一面。

是的，他一直在逃避。逃避对龙啸云的愧疚，逃避对林诗音的深情，甚至逃避对自己的审视。

"我...我不是..."他艰难地辩解。

"不是什么？"李长安毫不留情，"不是懦夫？不是逃避？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十年不敢回中原？为什么十年前出函谷关老道已经提醒过你，你明明有机会解释，却依然选择沉默，出关逃避？"

李寻欢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这些问题，他从未敢深入思考。

李长安语气稍缓："每个人心中都有魔，关键在于如何面对。你把这些心魔囚禁在内心最深处，以为看不见就不存在。殊不知，它们一直在影响着你的每一个决定。"

他指着飘落的花瓣："就像这些花，看似零落成泥，实则化作春泥更护花。心魔也是如此，直面它，化解它，反而能成为你成长的养分。"

这时，一阵梵呗声从大雄宝殿传来，庄严而肃穆。李长安侧耳倾听，忽然笑道："你听这诵经声，看似在超度亡灵，实则在度化生者。"

他转向李寻欢："佛家讲放下，不是让你忘记，而是让你看破。看破恩怨情仇的本质，看破得失荣辱的虚妄。"

李寻欢若有所悟："前辈的意思是，要我放下对龙啸云的愧疚，对林诗音的眷恋？"

"非也。"李长安摇头，"不是放下，是看破。愧疚和眷恋本身没有错，错的是你被它们所困。"

他举例道："就像你手中的飞刀，用它救人没有错，用它伤人也没有错。错的是你被'刀'所困，忘了持刀的'心'。"

李寻欢陷入沉思。这些年来，他确实被太多的情感所困：恩情、爱情、愧疚、自责...所有这些，都像枷锁一样束缚着他。

李长安缓缓道："囚禁有时亦是沉淀。你现在被迫留在少林，正是沉淀的好时机。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什么是真正的恩？什么是真正的情？什么是真正的道？"

他指着远方的山峰："你看那山，千年不变，不是因为固执，而是因为坚定。你的飞刀之道，也需要这样的坚定。"

李寻欢抬头望山，心中豁然开朗。

是啊，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情感的旋涡中挣扎，却忘了最初的坚持。

"多谢前辈指点！"李寻欢郑重行礼，"晚辈明白了。恩要报，但要明辨是非；情要守，但要懂得分寸；道要坚持，但要明白为何坚持。"

李长安欣慰地点头："总算开窍了。不过记住：明白道理容易，践行道理难。接下来的路，还要你自己走。"

两人相视而笑。

远处，心眉大师看着这一幕，合十赞叹："阿弥陀佛。李前辈真乃神人也，三言两语就能点化人心。"

而李寻欢，则在这一刻真正突破了心境瓶颈。

李长安离开后，禅院中只剩下李寻欢一人。他望着天边晚霞，手中飞刀在夕阳下闪着温暖的光。

这一次，他不再逃避。

龙啸云的恩要报，但要弄清真相；林诗音的情要面对，但要明确分寸；自己的道要坚持，但要明白初心。

"刀是凶器，亦是救人之物。存乎一心。"他喃喃自语，手中飞刀突然射出，精准地斩断自己一根飘落的发丝，却不伤其余发丝分毫。

这一刀，不仅快，而且准；不仅准，而且稳；不仅稳，而且...有了灵魂。

李寻欢微微一笑。囚禁确实是一种沉淀，让他在静中找到了动的真谛，在困中找到了破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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