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落子
第七十九章 落子
他靠得很近，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宁栀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随即一种陌生酥麻的感觉，从被他触碰的唇角蔓延开来，直冲头顶。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和他微微抿着的薄唇。
鬼使神差地，裴栖云仿佛微微向前倾了一分，距离那微凉的薄唇，只有寸许之遥……
“殿下，江府到了。”
车外传来玄七恭敬的通报声。
如同冷水浇头，宁栀猛地回神！
她瞬间意识到他们刚才差点做了什么，脸颊唰地一下变得滚烫。
裴栖云身形一顿，原本柔和的眉眼瞬间染上了一层阴霾。
宁栀几乎是触电般地向后缩去，慌乱地低下头：“多谢殿下糕点。”
“臣女告退。”
她连忙起身，掀开车帘，快步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朝着江府大门走去。
即便举手投足间还是那般姿态优容，可不难看出，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裴栖云坐在车内，看着她的背影，并未出声阻拦。
他深邃的目光追随着她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内，良久，才缓缓收回。
裴栖云的视线落在小几，那碟她只吃了一块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上。
旁边还有半块她仓促间未来得及放下的芙蓉糕。
他沉默片刻，伸出修长的手指，极其小心地将那块她咬了一口的芙蓉糕轻轻拿起，用一方干净的丝帕仔细包裹好。
随后，他将其缓缓纳入自己怀中，贴近心口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掠过一丝极难捕捉的暗芒。
“玄七。”
他对着车外淡淡开口，马车外的玄七一怔：“属下在。”
“扣半个月俸。”
玄七：“？”
车厢内，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裴栖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丝帕包裹的糕点，眼底的波澜早已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有些棋，需得提前落子。
“进宫。”
他对着车外淡淡吩咐，声音听不出丝毫涟漪。
马车调转方向，再次驶向夜色中巍峨沉寂的皇城。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皇帝裴珩刚批阅完奏章，正揉着眉心，听闻内侍禀报摄政王去而复返。
他不禁眉梢微挑，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快请皇叔进来。”
裴栖云步入殿内，步履沉稳，一身月白常服在烛光下更显清冷。
裴珩放下朱笔，身体向后靠在龙椅上，唇角噙着戏谑的笑意，目光在裴栖云身上打量了一圈：“皇叔怎么又回来了？”
“朕虽未赴宴，也听说皇叔今日有佳人在侧，怎么宴席散了不去温香软玉，反倒跑朕这冷清的御书房来了？”
裴珩笑容温煦，语气调侃中透着关切，起身亲自引裴栖云入座。
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玩笑：“朕可是听说了，那位未来的摄政王妃，容色倾城，把安阳都比下去了？”
裴栖云面色不变，对皇帝的揶揄恍若未闻。
他直接打断了裴珩的话，并未寒暄，目光平静地看向裴珩，直入正题：“方才收到北境军报，赤黎残部仗着新得的雷火砲，近日颇为猖獗，边军应对吃力。”
裴栖云语气平淡，却让裴珩脸上的笑意淡去了几分，眼神微凝。
他自然知道此事，这正是他近日来最为头疼的军务之一。
赤黎虽败，但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犀利火器，尤其是这等棘手的军备问题，正是他近来的心头大患。
“竟有此事？”
裴珩眉头微蹙，露出一副尚未得知般的忧色：“兵部呈报只说有小股骚扰……皇叔的消息总是更为灵通。”
他这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目光幽幽的打量着裴栖云半晌。
裴栖云仿佛没听出试探，幽幽端起一杯茶：“臣手中刚好有样东西，可解陛下之忧。”
裴珩长袖中的手不自觉攥紧，漆黑的眼眸翻涌着一丝凝重。
裴栖云清冷的眸子迎上裴珩沉沉的目光，缓缓道：“臣府中网罗的几名西域匠人，于火器一道颇有钻研，近日已有突破。”
“若得朝廷支持，集中工匠和资源，臣有把握，三月之内，研制出威力远超雷火砲的新式火炮。”
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看向裴珩，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届时，不仅可解北境之困。”
“更能使我军战力倍增，震慑四方。”
裴珩身体微微前倾，眸中精光闪烁。
他知道裴栖云从不妄言，他既然敢说，必有极大把握。
新式火炮……这诱惑太大了。
但裴珩面上却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轻笑两声，幽幽开口问道：“皇叔果然是我朝柱石。”
“就是不知……需要朕做些什么？”
裴珩直接问道，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帝王的深沉算计。
他了解裴栖云，这位皇叔，可从不做亏本买卖。
裴栖云看着他，目光深邃：“研制需倾注全力，不容外物扰心。”
裴栖云顿了顿，眸色骤然一凉，带着不容置喙的分量：“所以臣的婚事，臣自己做主，就不容其他人上心了。”
“免得有人手伸得太长，管了闲事。”
既然要给，那便要给她最好的。
御书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这番话说的太过直白。
裴珩脸上的笑容瞬间有些僵硬，就算他不想听明白都很难了。
简直就差把谁耽搁他娶老婆点出来了。
这不明摆着拿火炮来换皇帝的支持么。
裴珩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暗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他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一枚玉扳指，缓缓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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