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南音公主来了

南音公主要驾临平西侯府的消息，像一阵带了电的疾风，瞬间刮遍了府里府外的每一个角落。

前一刻还因剥皮案告破而略显松弛的侯府，下一刻便绷紧了神经。上到管家，下到洒扫的婆子，人人自危，个个行色匆匆，仿佛要迎接的不是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而是一场避无可避的灾祸。

燕云音的小院里，小茶正急得团团转，一张小脸皱成了苦瓜。

“姑娘，这可怎么办呀？好端端的，公主殿下怎么会突然要来咱们府上？还指名道姓，说要见见您！”小茶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在衣柜里翻找，“这件太素了，这件又太艳了……哎呀，公主殿下会不会觉得您穿什么都不顺眼，随便找个由头就罚您啊？”

燕云音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银质解剖刀，正有条不紊地擦拭着。外面的人心惶惶，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急什么，”她头也不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还能在侯府里，把我吃了不成？”

“我的好姑娘，那可是南音公主啊！”小茶快要哭出来了，她凑到燕云音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墙壁听了去，“您是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以前……以前可是咱们世子爷的头号拥趸！”

燕云音擦拭刀刃的手，微微一顿。

小茶见她有了兴趣，连忙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她从府里那些老人嘴里听来的陈年八卦，全都抖了出来。

“听说啊，当年世子爷还是京城里最耀眼的少年将军时，南音公主就跟个小尾巴似的，天天跟在世子爷屁股后面。那时候，满京城的人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的。”

“那后来呢？”燕云音问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后来？”小茶撇了撇嘴，脸上露出几分不屑，“后来世子爷不是出事了嘛，在床上一躺就是三年。这位公主殿下，起初还来了几回，可日子一长，就再也不见人影了。再后来，外头就传开了，说公主殿下嫌守着个活死人晦气，自己在公主府里，养了一大群……一大群好看的男人作伴呢！”

说到最后几个字，小茶的脸都红了。

燕云音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一个曾经爱慕沈之行入骨，却在他落难后立刻抽身离去，转而豢养男，宠的公主。如今，在沈之行苏醒，并且因为一桩案子，让自己这个“妾室”声名鹊起的时候，突然造访。

来者不善。

“她不是来看世子爷的，”燕云音将擦拭干净的解剖刀，小心翼翼地收回工具包里，“她是来看我的。”

更准确地说，是来找茬的。

南音公主的骄傲，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她曾经看上，又弃如敝履的东西。即便她不想要了，那也该高高在上地供着，而不是被一个身份低贱的“妾室”，占了风头。

“那……那怎么办？”小茶更慌了。

“不必刻意准备，”燕云音站起身，走到水盆边，慢条斯理地洗着手，“就穿你昨日刚浣洗过的那身月白色的裙子。她想看的，不是我穿得有多华贵，而是我骨子里的‘卑贱’。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费力去粉饰太平。”

与其战战兢兢地取悦，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她倒想看看，这位公主殿下，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

翌日，巳时。

平西侯府大门中开，一列华丽的仪仗，浩浩荡荡地停在了门前。

为首的，是一辆由四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拉着的巨大香车，车身由金丝楠木打造，四周垂着明黄色的流苏帷幔，车顶的四角，各悬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在白日里，依旧散发着幽幽的光华。

奢侈，张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皇家威仪。

老夫人前几日恰好去了城外的青山寺上香还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如今府里主事的，是二房沈知意的夫人，顾清萤。

顾清萤出身不高，是靠着几分姿色和钻营的手段，才坐稳了二夫人的位置。平日里在老夫人手下，被压得死死的，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又恰逢公主驾临，只觉得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按捺不住的兴奋和殷勤。

她领着一众家仆婢女，早早地就跪在了大门外迎驾，那姿态，恭敬得几乎要趴在地上。

“臣妇顾氏，恭迎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车帘被一只戴着翡翠护甲的纤纤玉手掀开，南音公主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缓步走下香车。

她今日穿了一身耀目的正红色宫装，裙摆上用金线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长长的拖尾在地上铺开，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她的容貌，确实是极美的，明艳动人，只是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里，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刻薄和傲慢，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起来吧。”南音公主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她甚至没有正眼看跪在地上的顾清萤，目光直接越过众人，在人群中逡巡。

顾清萤连忙爬起来，哈着腰，满脸堆笑地在前面引路：“殿下舟车劳顿，臣妇已在正厅备好了上好的龙井和茶点，请殿下移步。”

燕云音和府里其他的女眷一起，垂首站在院子的角落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有些人的恶意，是藏不住的。

南音公主的目光，像一把淬了毒的钩子，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你，过来。”

这三个字，不轻不重，却让整个院子里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燕云音。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顾清萤心里一喜，面上却故作惶恐，连忙呵斥道：“燕云音！公主殿下叫你呢，还不快滚过来！”

燕云音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平静。她缓步走出人群，走到院中，屈膝行礼：“奴婢燕云音，见过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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