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镜塔的抉择
暗红光芒中，赵衍的幻影向陆沉伸出手。陆沉没有动，逆火能力在体内奔涌，与那不详的光芒产生剧烈冲突，如同炽铁浸入冰水，发出嗤响。他看清了，铜铃内部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翻涌着浓稠的黑色雾气，无数扭曲的面孔在其中挣扎，像是被封在琥珀里的绝望昆虫。
"那不是净化。"陆沉盯着柳沉舟，声音因竭力控制能量而微微沙哑，"你在把千年积累的怨念强行释放出来。"
柳沉舟的银瞳毫无波动，像两颗镶嵌在面孔上的冰晶。"痛苦必须被根除。这些执念就是毒瘤。"
"可它们在哀嚎！"陆沉感受到逆火传来的刺痛感，那是被强行剥离的执念最后的求救，无数细小的声音汇聚成刺耳的尖针，扎向他的神经。
镜塔震动得更厉害了。水晶穹顶出现裂痕，暗灰域迅速蔓延，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污染着纯净的水晶。苏晚的声音通过精神连接传来，带着急促的电流杂音："陆沉，镜塔核心正在被侵蚀！存续之席说净化程序已经失控！"
柳沉舟举起铜铃，暗红光芒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失控？不，这才是真正的净化。"
暗红光芒暴涨，赵衍的幻影变得清晰。他开口说话，声音却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陆沉，放手吧。这样大家都不会痛苦了。"
陆沉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赵衍不会说这种话。"
"因为你现在听到的，才是解脱后的真实。"柳沉舟向前一步，"加入我们，结束这无谓的挣扎。"
逆火能力突然产生异变。陆沉感觉到能力与铜铃深处的某个东西产生共鸣。在暗红光芒最密集处，他瞥见一道微弱的金色纹路——与他的逆火同源的能量轨迹，如同沙海中的一缕金线。
"那是什么？"陆沉紧盯铜铃内部。
柳沉舟脸色微变，银瞳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无关紧要的瑕疵。"
就在这时，姜野从破碎的镜面通道冲进来，发丝被能量流吹得狂舞。"哥哥在哪里？"
她手中的旧铃铛剧烈震动，与柳沉舟的铜铃发出相同频率的嗡鸣。暗红光芒突然转向她涌去，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陆沉立刻展开逆火领域挡在姜野面前。两股力量碰撞产生的冲击让整个穹顶的水晶都在颤抖，细碎的水晶屑如雨般落下。
"你哥哥做出了正确选择。"柳沉舟说，"他明白执念只会带来痛苦。"
姜野咬牙，眼中燃烧着不肯屈服的火。"那不是他的真心话！我了解他！"
镜塔的震动突然加剧。存续之席苍老的声音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如同古木断裂的**："停下！净化程序正在吞噬镜塔本身！"
柳沉舟的银瞳第一次出现波动，冰封的湖面裂开细纹。"不可能……计算是完美的。"
陆沉终于明白那道金色纹路的意义。"你的铜铃在吸收被净化的执念，但它们的怨念太强了。你现在不是在净化，是在制造一个更大的怪物，一个以痛苦为食的混沌之子。"
暗红光芒中开始浮现其他面孔——都是被净化的天选者，他们的眼神空洞，嘴角却带着诡异的微笑，仿佛被线操纵的木偶。
苏晚从下层冲上来，脸色苍白。"存续之席撑不住了！必须立刻停止净化程序！"
柳沉舟摇头。"太迟了。中止程序会导致能量反噬，镜塔一样会崩塌。"
陆沉感受着逆火与铜铃的共鸣，突然想到消防训练时的教导：大火不能硬扑，要找到火势走向，引导它燃烧的方向。
"也许不需要停止。"陆沉向前走去，"只需要改变能量的流向。"
柳沉舟皱眉。"什么意思？"
"就像控制火势。"陆沉伸出双手，逆火能力缓缓流出，"不是扑灭，而是引导。"
他不再抵抗暗红光芒，而是让逆火与之交融。两股力量接触的瞬间，铜铃内部的黑色雾气剧烈翻涌，仿佛煮沸的沥青。
"你疯了！"柳沉舟试图收回铜铃，"这样会加速净化进程！"
但陆沉已经触碰到铜铃表面的金色纹路。逆火能力顺着纹路流入铜铃核心，不是摧毁，而是调和。黑色雾气的翻涌渐渐平缓，暗红光芒中开始掺杂银色的光点，如同夜空中初现的星辰。
镜塔的震动减弱了。
"你在做什么？"柳沉舟的银瞳终于出现裂痕，"这不在计算中……"
陆沉全力运转逆火能力。他感受到无数执念的痛楚——失去挚爱的悲伤、无法实现的遗憾、被背叛的愤怒。但这些执念中，也藏着温暖的记忆、坚定的誓言、永不放弃的希望，如同淤泥中包裹着的珍珠。
"执念不是原罪。"陆沉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它们是活过的证明。"
铜铃开始改变颜色，从暗红转向暗金。内部的黑色雾气不再挣扎，而是缓缓沉淀，形成稳定的能量流，如同狂暴的河流归入深邃平静的湖泊。
赵衍的幻影露出真实的微笑，那笑容终于有了温度。"这才对。"
幻影消散了，但这一次，陆沉没有感到失去的痛楚，只有释然，如同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弛。
柳沉舟踉跄后退。"不可能……我的计算……"
姜野突然指向铜铃内部。"看那里！"
在沉淀的黑色雾气下方，金色纹路越来越亮，最终形成一个复杂的符号——与陆沉手背上的逆火印记一模一样，如同血脉相连的证明。
苏晚快步走近，呼吸因激动而略显急促。"这是初代天选者的标记。古籍记载，第一位逆火能力者曾试图创造执念与净化的平衡。"
镜塔完全停止了震动。暗灰域不再扩散，反而开始缓慢恢复水晶的光泽，仿佛生命重新注入枯萎的躯体。
柳沉舟跌坐在地，银瞳中的光芒彻底消散，只剩下疲惫的空洞。"我错了……全都错了……"
陆沉收回手，铜铃已经变成暗金色，静静躺在柳沉舟掌心，仿佛一件刚刚被岁月打磨完成的古物。"你没有错，只是选择了不同的路。"
存续之席的虚影在穹顶浮现，那影像比之前凝实了许多。"逆火的继承者，你找到了第三条路。不是净化，也不是放任，而是包容。"
姜野四处张望。"我哥哥呢？他在哪里？"
苏晚检查着恢复稳定的镜塔核心。"净化程序停止后，所有被控制的天选者应该都自由了。"
就在这时，下方的镜面回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影冲破残存的暗红光芒，停在阶梯尽头。
姜野睁大眼睛。"哥哥？"
姜澈站在那儿，眼神清明，不再有之前的空洞。他看着姜野，露出歉意的微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柳沉舟抬起头。"你……一直清醒着？"
"我必须假装被控制，才能从内部找到阻止你的方法。"姜澈走向妹妹，"但我没想到，最终解决问题的是这位年轻的继承者。"
陆沉感到逆火能力渐渐平复，如同风暴过后的海面。"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存续之席的声音再次响起："镜塔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阴影正在逼近。烬影已经苏醒，它吞噬了所有被释放的怨念。"
众人沉默。镜塔虽然保住了，但代价是制造了一个更强大的敌人，一个他们亲手催生出的噩梦。
姜澈看向陆沉。"柳沉舟的净化程序意外加速了烬影的成型。现在它比预计的更强大了。"
柳沉舟握紧已经变成暗金色的铜铃。"让我去弥补这个错误。"
"不。"陆沉摇头，"我们需要所有人的力量。包括你的。"
苏晚从控制台前转身。"存续之席说，烬影正在向现实世界渗透。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姜野终于走到哥哥面前。"这次我们一起面对。"
姜澈点头，握住妹妹的手，那双曾经教导她辨认星辰的手，此刻传递着坚定的力量。
陆沉感受着体内平稳流动的逆火能力，看向恢复光泽的水晶穹顶。暗红光芒彻底消失了，但塔外，更大的阴影正在汇聚，如同暴风雨前天际堆积的浓云。
"该回去了。"他说，"现实世界需要守护。"
存续之席的虚影缓缓消散，最后留下一句话："记住今天的抉择。面对烬影时，你们需要同样的智慧。"
离开镜塔的路上，陆沉默默握紧双手。逆火能力在他掌心安静燃烧，不再是挣扎的火焰，而是沉稳的光，如同历经锤炼后，终于找到自身形态的金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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