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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后厨中央,两张料理台被擦拭得锃亮如镜,宛如即将上演巅峰对决的擂台。

料理台上,早已摆放好了这场比试的主角——两份提前泡发好的顶级鱼翅。

这并非寻常货色,而是鱼翅中的皇者,素有“翅中之王”美誉的“天九翅”。

取自姥鲨的完整背鳍,每一份都如同一把金黄剔透的象牙扇,翅针粗壮挺拔,根根分明,在灯光下闪耀着温润如玉的光泽。

光是这原材料,就足以让任何一位大厨心潮澎湃。

随着曾飞光老爷子一声沉稳的“开始”,这场备受瞩目的对决正式拉开序幕。

曾天成率先动了。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一种舍我其谁的自信。

作为丰泽园的少主,这道“通天鱼翅”他从小看到大,亲手做过不下千次,早已烂熟于心。

他拿起一柄薄如蝉翼的片刀,手腕一抖,刀光闪烁间,便开始对鱼翅进行精细的修整。

他的动作熟练而老道,充满了经验主义的从容。

瞥了一眼旁边气定神闲的陈安,曾天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在他看来,这个年轻人不过是走了狗屎运,靠着几道新奇菜式博得了些虚名。

论及“通天鱼翅”这等需要深厚底蕴和无数次练习的国宴大菜,他一个野路子出身的小子,能懂什么?

然而,当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陈安时,脸上的轻视却不由自主地收敛了几分。

只见陈安并没有急于处理鱼翅,而是先将一锅早已备好的顶汤置于火上。

那汤色泽金黄澄清,浓郁的香气只是稍微加热便弥漫开来,仿佛有生命一般钻入鼻腔。

仅仅是闻到这股味道,曾天成的心就不由得“咯噔”一下——这是用老母鸡、金华火腿、瑶柱等上等食材,以文火吊足了至少八个小时才有的醇厚滋味,其火候之精纯,竟丝毫不亚于丰泽园的秘制顶汤!

紧接着,陈安开始处理鱼翅。

他的刀法与曾天成的老练不同,多了一分羚羊挂角般的灵动与精准。

每一刀下去,都恰到好处地剔除掉附着的碎肉和杂质,却又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鱼翅的完整形态。

那感觉不像是处理食材,更像是一位雕刻家在打磨一件绝世的艺术品,专注而虔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后厨内只剩下两人烹饪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围观的众人早已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到这场神仙打架。

最终,当两份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通天鱼翅”被同时端上展示台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惊叹。

两份菜品,皆是汤色金黄,翅针根根挺立,宛如怒放的金色菊花,盛放在精致的白瓷盅内,卖相堪称完美。

闫敏清了清嗓子,强忍着口水,走上前宣布品尝规则:“各位‘评委’!品尝现在开始!规则是,先品尝一份,然后用清水漱口,再品尝另一份。最后,将你手中的这枚红辣椒,投入你认为更胜一筹的作品前方的玻璃碗中!”

众人纷纷点头,早已迫不及待。

大家首先品尝的是曾天成的作品。

一勺入口,浓郁的鲜香瞬间在味蕾上爆炸开来,鱼翅软糯而不失弹性,口感极佳。

“好吃!太好吃了!”容祖尔忍不住赞叹,“这绝对是我吃过最顶级的鱼翅!”

“不愧是丰泽园的主厨,名不虚传!”霍建骅也由衷地佩服。

曾天成听着周围的赞誉,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自信地看向陈安,眼神中充满了胜利者的姿态。

然而,当众人漱口之后,品尝了陈安的那一份“通天鱼翅”时,整个后厨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如果说曾天成的鱼翅是“极致的鲜美”,那么陈安的鱼翅,就是在鲜美的基础上,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灵魂”。

那汤汁,醇厚却不油腻,鲜香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回甘,层次感丰富到了极致。

而那鱼翅,每一根翅针都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口感爽滑弹韧,却又能在舌尖上轻轻化开,胶质的精华与顶汤的鲜美完美融合,带来的是一种直击天灵盖的升华体验!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投票环节。

没有人犹豫。

第一个上前的闫敏,毫不迟疑地将手中的红辣椒“啪”地一声投进了陈安面前的玻璃碗里。

紧接着,李国利、刘一菲、杨密、胡哥……一个接一个,一枚又一枚鲜红的辣椒,带着清脆的响声,不断落入陈安面前的碗中。

碗里的辣椒越堆越高,而曾天成面前的那个碗,始终空空如也。

最后,连曾飞光老爷子也缓缓走上前,拿起一枚辣椒,在家传绝学和惊世美味之间,他选择了后者,将辣椒郑重地投入了陈安的碗中。

“铛!”

这最后一声清响,如同一记重锤,彻底击碎了曾天成所有的骄傲和自信。

他面色惨白,踉跄着上前,不敢置信地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拿起勺子,颤抖着舀了一勺陈安的鱼翅送入口中。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超乎他所有认知的绝妙滋味,瞬间摧毁了他建立了几十年的厨艺信仰。

良久,他放下了勺子,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对陈安说道:“我……输了。”

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坦诚。

曾飞光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更多的是欣慰。

他走上前,沉声说道:“你知道自己输在哪里吗?”

曾天成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的刀工,比他差了一丝精细,导致鱼翅形态稍有不及;你吊汤的火候,比他弱了一分耐心,导致汤味醇厚而层次不足;你煨煮鱼翅的时间,又比他急了半分,导致胶质未曾完全析出。”曾老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每一项,你都只差了那么一点点,觉得‘差不多’就行了。可这无数个‘差不多’叠加起来,菜品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天成,这些年你在赞誉声中懈怠了,忘记了厨艺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父亲的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让曾天成瞬间醒悟。

他看着自己面前那碗完美的鱼翅,脸上满是羞愧。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到陈安面前,郑重地伸出手:“陈师傅,谢谢你!今天是你给我上了一课。等我回到京都,一定潜心磨练,不会再辜负我父亲的期望!”

陈安握住他的手,微笑道:“客气了,互相交流而已。”

“爸,我们回去吧!”曾天成此刻心急如焚,只想立刻回到丰泽园的厨房,从头开始。

“哎,着什么急!”一旁的赵正信见状,连忙上前拉住他,“上午才到,下午就走,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再说了……”

他挤了挤眼睛,笑着看向陈安:“陈安那预订都排到下周的‘全羊宴’,咱们还没尝过呢!怎么也得留下来吃顿好的,休息一晚再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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