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真相
入夜苏遇白的卧房内,灯火通明。
“郎君您真的不打算告诉娘子实情吗?”
小厮福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戳得苏遇白心口发闷。
该怎么说?说贺瑾儿心心念念的父亲,根本没到兰考,半路上就被顾将军的部下抓了壮丁,此刻正被押往边疆充军?
而且边疆战事吃紧,每天都有尸体被抬回来,军籍一旦入册,就是铁板钉钉的死契,别说用钱赎,就算他豁出命去,也未必能把人捞出来?
“不能说。”苏遇白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她要是知道了,定会不管不顾往边疆跑。那里刀光剑影,连久经沙场的老兵都未必能活着回来,她去了就是送死。”
福子急得直跺脚:“可纸包不住火啊!您这几天魂不守舍的,贺家娘子可能早就察觉不对劲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依我看,不如如实相告,娘子是明事理的人,肯定能理解您的难处。”
“理解?”苏遇白猛地抬头,眼底布满红血丝,“她要是理解,就不会总想着逃离我了。
福子,我怕……我怕我一说出口,她就再也不会留在我身边了。”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对谁这般患得患失过。
从陷阱里第一次见到那个脸上带着疤痕、眼神却比野草还倔强的姑娘,他的心就被牢牢勾住了。
他用尽心思把她留在身边,给她最好的一切,可她的心思,始终飘在兰考,飘在她爹身上。
若是让她知道贺富宽被抓去充军,她定会拼尽全力去救。
到时候,他该怎么办?是拦着她,让她恨自己一辈子?还是放她走,眼睁睁看着她陷入险境?
福子看着自家郎君这副模样,终究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跟了苏遇白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像个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卑微又可怜。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飘进了门外拖地丫鬟的耳朵里。
这丫鬟正是之前被贺瑾儿赶走的那个,名叫轻红。自从被赶出来后,她就成了杂役,专门负责洗小厮们的衣物,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她手里的拖布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凭什么贺瑾儿那个女人就能锦衣玉食,被公子捧在手心里?而她,却要在这里做牛做马,受尽欺凌?
一个恶毒的念头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只要把实情告诉贺瑾儿,她定会和郎君大吵一架。
郎君虽然宠爱贺瑾儿,可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欺骗和隐瞒的折腾。
更何况,他们本就没有多少感情,只要贺瑾儿一闹,郎君定会厌烦她!
到时候,她再趁虚而入,说不定就能成为郎君的通房丫鬟,摆脱这苦日子。
不过幻想归幻想,轻红没有完全被仇恨蒙蔽头脑,郎君对贺瑾儿的心思,她看在眼里。
要是她贸然挑拨,惹得郎君不快,不仅报不了仇,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天空突然响起一声惊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昏暗的走廊里,一盏油灯被风吹得摇曳不定,光影在轻红脸上明明灭灭。
她咬了咬牙,眼神变得坚定。不管了!就算赌一把,她也要让贺瑾儿不好过!
与此同时,贺瑾儿正坐在桌前,看着曲荷碾珍珠粉,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曲荷,你小时候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故事?说来听听。”
曲荷手上的动作不停,笑着说道:“娘子,奴婢小时候哪有什么好玩的事,每天都可惨了。
我爹是个镖师,常年在外跑镖,我娘身体不好,家里的重担全落在我身上。
有一次,我爹去西北押镖,遇上了劫匪,不仅货物被抢了,人也受了重伤,躺在床上整整三个月。
那段时间,我每天都要去山上砍柴、采药,换钱给我爹治病,有时候一天只能吃一顿饭。”
贺瑾儿听得有些心疼:“那后来呢?你爹的伤好了吗?”
“好了,多亏了郎君在街头施药。”曲荷的语气变得恭敬起来,“我爹伤好后,镖局里的人怕他再惹麻烦,就把他辞退了。
我们一家走投无路的时候,是郎君收留了我们。要是没有郎君,我现在说不定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头看向贺瑾儿:“娘子,我知道您对郎君可能还有些误会,但我真的想告诉您,郎君是个好人。他从来没有对谁这么用心过,您是第一个。”
贺瑾儿挑了挑眉:“哦?你倒是说说,他怎么个好法?”
“郎君的命很苦。”晚晴放下手中的碾钵,缓缓说道。
“他的母亲是中侍郎苏家的嫡女,可苏老夫人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对她百般刁难。
她的第一任丈夫,也就是郎君的生父顾客云。听说是个读书人,性格懦弱,逛花楼时被人打死了。
郎君的母亲为了守贞洁牌坊,只能带着年幼的儿子在夫家艰难求生,饱一顿饥一顿是常有的事。”
贺瑾儿的心猛地一揪,她从未想过,苏遇白那样风光无限的人,竟然有这般悲惨的童年。
这不就是守寡的娘,死去的爹、破碎的我古代版吗?
“后来呢?”她追问道。
“后来,顾家不愿再养郎君母子,逼着郎君的母亲改嫁给了苏家的一个族人,苏大官人。”
曲荷继续说道,“苏大官人虽然以前嗜赌成性,但娶了郎君的母亲后,就彻底改了。
他很有见识,开了很多铺子,有卖玻璃的,有卖煤炭的,还有药材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很快就成了金陵首富。”
贺瑾儿的眼睛亮了起来,玻璃、煤炭、药材铺,这些产业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不像是古代人能想到的生意啊!难道苏遇白的继父,才是她的穿越者老乡?
“那苏大官人呢?现在还在吗?”她急切地问道。
曲荷的眼神暗了暗,心情很低落地说道:“可惜啊,苏大官人在一次爬山的时候,不小心跌落山涧,去世了。
他留下的那些产业,全被郎君继承了。郎君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苏大官人的积累。”
贺瑾儿陷入了沉思。就这么死了,虽然这人颇有曹贼遗风,但死得也太容易了吧!他真的是意外去世吗?
还是说,他是找到了回家的路,故意制造了假死的假象?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曲荷起身去开门,看到轻红端着一碗汤站在门口。
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曲荷姐姐,这是厨房特意给姑娘炖的银耳莲子汤,我给送过来了。”
曲荷皱了皱眉,她对这个曾经被姑娘赶走的丫鬟没什么好感,警惕地说道:“我知道了,给我吧,你可以走了。”
轻红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径直往房间里走。
走到曲荷身边的时候,她突然“哎呀”一声,手一抖,碗里的汤全洒在了曲荷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曲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轻红连忙道歉,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得意。
曲荷看着自己湿透的衣服,庆幸不是热汤。心里暗骂怪不得娘子要换了她,她真的很毛躁。
面上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我去换身衣服。”
说完,她向贺瑾儿禀报一声,去了隔壁换衣服。轻红趁机跑到贺瑾儿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姑娘!奴婢有件事,一定要告诉您!这件事关系到贺老爷的安危,奴婢实在不忍心瞒着您!”
贺瑾儿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说,我爹怎么了?”
“贺老爷他……他根本就没到兰考!”
轻红哭着说道,“他半路上被顾将军的部下抓了壮丁,要被带去边疆打仗!
边疆战事吃紧,每天都有很多人战死,而且军籍一旦入册,就再也不能回来了!郎君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可他一直瞒着您,就是怕您担心!”
贺瑾儿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猛地站起来,双手紧紧抓住轻红的胳膊:“你说的是真的?你没有骗我?”
“奴婢怎么敢骗您啊!”轻红哭得更凶了。
“这件事是我在门外干活的时候,无意间听到郎君和福子的对话才知道的。
郎君怕您知道后会离开他,所以一直瞒着您。姑娘,您可千万不要被公子的花言巧语蒙骗了啊!”
贺瑾儿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苏遇白竟然会骗她!他明明说过,会保护好她和她的父亲,可他却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她!
就在这时,曲荷换好衣服回到房间,看到眼前的场景,连忙上前扶住贺瑾儿:“娘子,您怎么了?”
贺瑾儿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她的心里,充满了愤怒、失望和迷茫。
虽然早有预料,但苏遇白真的骗了自己,她又真的很伤心、很难过,她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该怎么办。
轻红看着贺瑾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暗暗得意。她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贺瑾儿和苏遇白之间,肯定会因为这件事产生裂痕。
而她,只需要静静等待,等待着苏遇白厌烦贺瑾儿的那一天。到时候,她就能顺理成章地留在苏遇白身边了。
贺瑾儿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雨还在下,雷声不断。她的心里,也像是被这场大雨浇透了,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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