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李侍卫扶着苏遇白往屋里走时，苏遇白还在忍不住笑，手指轻轻敲着门框，连声音都比平时亮了几分：“我就说他们命硬，肯定能撑过来。
前几天躺在床上动不了，看着你忙里忙外，心里憋得慌。
我最烦自己这样，跟个没用的废人似的，连身边人都护不住。”
贺瑾儿跟在后面，看着他肩膀因为走动微微晃动，想提醒他慢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方才听见李侍卫说“福子和无双也没事”时，她确实跟着松了口气。
可冷静下来，心里那点不安就像潮水上涌，压得人发闷。
那天在山洞外，福子被北狄兵的马踹中胸口，一口血喷在她手背，温热的触感至今清晰。
无双替她挡刀时，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她闭着眼都能回想起来，那样重的伤，怎么会“伤好得差不多？”
收拾行李时，老婆婆往贺瑾儿包里塞了两袋晒干的红枣，念叨着路上能填肚子，柱子也把草药包好递过来。
反复叮嘱哪种药治外伤、哪种药退烧。苏遇白站在院子里，和李侍卫说着话。
偶尔回头看她，眼神里满是轻松，仿佛只要护卫们回来，所有危险就都过去了。
“该走了。”苏遇白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又扶着她的胳膊，“先去镇上找驿馆，等无双和福子过来，咱们就回京城。”
贺瑾儿点点头，跟着他往村口走。
李侍卫牵着两匹马跟在后面，一匹是之前苏遇白骑的驿马，另一匹是他从镇上借来的杂色马。
路上风挺大，吹得路边的草叶沙沙响，苏遇白还在说：“等回去了，我就给你们发银子，福子也该赏，这孩子机灵，没白疼他。”
贺瑾儿攥着缰绳，手指泛白，终于忍不住开口：“苏遇白，你有没有想过，李侍卫说的可能不是真的？”
苏遇白脚步顿住，回头看她，眼里带着诧异：“怎么不是真的？他都站在这儿了，总不能是骗我们的吧？”
“可那天福子伤得多重，你忘了？”贺瑾儿声音有点发紧。
“北狄兵的马蹄踹在胸口，他当场就吐了血，连站都站不起来。无双替我挡了一刀，刀刃都快穿透肩膀了，怎么会这么快就好？
李侍卫自己后背的伤也不轻，他说找了我们好几天，身上却连点赶路的疲惫都没有，这不对劲。”
苏遇白皱起眉，语气沉了些：“你想多了。他们之前都上过战场，战场上的人，哪有那么娇气？
他们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扛伤的本事比谁都强。
李侍卫要是想骗我们，没必要费这么大劲找过来，直接带着北狄兵来抓我们不就完了？”
“我不是说他跟北狄兵一伙，我是怕他有别的心思！”
贺瑾儿提高了声音，“你想想，我跟他根本不算熟，之前在驿馆就见过两面。
他找你就算了，他怎么会这么上心找我？
按道理他该杀了我才对。
还有，他说边防军救了他们，可那天我们跑了那么远，都没看见边防军的影子，哪就那么巧，刚好在他们缠斗的时候出现？”
“贺瑾儿！”苏遇白打断她，脸色沉了下来，“你别在这里疑神疑鬼的。
李侍卫是我的人，我信得过他。你是不是这几天在村里待怕了，看谁都觉得不对劲？”
他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还有几分她熟悉的强硬，好像他认定的事就容不得别人反驳。
“我不是疑神疑鬼！”贺瑾儿也来了气，往后退了一步，甩开他的手。
“我是亲眼看见福子和无双倒下的！现实不是你写的那些话本，没有那么多‘刚好被救’的奇迹！你总说你信得过你的人，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连他背后是谁都不知道，就敢跟着他走？”
“我的人我自然了解！”苏遇白的声音也高了起来，肩膀因为激动微微起伏。
“李侍卫跟着我舅姥爷做过事，性子最沉稳，怎么可能出问题？倒是你，一直在这里挑三拣四，是不是觉得我刚才说能护住你，是在吹牛？”
他这话戳中了贺瑾儿的气头，也戳中了他自己那点藏不住的大男子主义。
他就是见不得自己示弱，更见不得贺瑾儿觉得他“护不住人”。
贺瑾儿红了眼，咬着牙说：“我不是觉得你吹牛，我是怕你死要面子，连危险都看不见！
你总想着自己能掌控一切，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李侍卫有问题，我们俩都得死在这里！”
“你——”苏遇白刚要反驳，身后传来李侍卫追赶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大人，姑娘，别吵了。
天快黑了，前面有个山坡，咱们先到坡上歇会儿，再赶路吧，不然天黑了走夜路不安全。”
贺瑾儿别过脸，没说话。苏遇白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冷着脸往前走：“走。”
三个人闷头往山坡上走，风更紧了，吹得衣服猎猎响。
李侍卫跟在后面，一会儿看看苏遇白，一会儿看看贺瑾儿，又想开口劝，却被苏遇白一个眼神顶了回去。
到了坡顶，苏遇白靠着一棵老槐树站着，没看贺瑾儿，却也没再跟她置气。
贺瑾儿坐在石头上，心里又气又慌，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腰间的短刀。
就在这时，她忽然瞥见李侍卫又想开口，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咱们快赶路吧”——这已经是他半个时辰里第三次劝他们上路了。
苏遇白也察觉到了，眉头猛地皱起来。他忽然想起，李侍卫以前在驿馆当值时，性子最讷言，别说插嘴他和别人的事，就算被问话，都只会捡要紧的话说，哪敢像现在这样，一遍遍地劝他赶路？
“李侍卫。”苏遇白的声音冷得像冰，“你这么急着让我们赶路，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李侍卫身子一僵，脸色瞬间白了，站在原地，手紧紧攥着缰绳，半天没说话。
苏遇白往前迈了一步，眼神锐利地盯着他：“你刚才说，是边防军救了你，可你连边防军的番号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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