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对牌，铁锈

永安侯最重权势，动作果然一顿，却仍未打消怒气。

“皇后娘娘纵然赐下医女，也不是让这逆女在府里作威作福的，她是永安侯府小辈，我是她亲生长辈，教训本是应该的，皇后娘娘定然也能理解。”

徐姨娘假意附和：“侯爷是侯府的天，自然可以随时教训大小姐。”

又语带迟疑，“只是表小姐刚被陛下训斥过，咱们侯府尚是御史们的眼中钉。”

“若是咱们再惹怒了皇后娘娘……”

永安侯果然被说动。

秦筝虽然不驯，可至于将侯府赔上吗？

尤其，陛下因秦卿宫宴招摇之故，最近一直厌恶侯府，多次在朝堂训斥。

此事若传出侯府，岂不更给了仇敌借口？

只是这逆女今日竟敢在府中公然动手，俨然是仗着当药人之功，没将他这一家之主放眼里。

这口气难道如此生生咽下了？

徐姨娘自言自语般的，叹了口气：“说起来，若不是表小姐如今记入侯府族谱，也是您女儿了，咱们也不必如此被动。”

永安侯心中认同，更将秦卿记了一笔。

明知已被记入族谱，行事还如此张狂，以至于连累侯府，连累他。

简直灾星！

今日他的憋屈，这丫头也要占一半功劳！

徐姨娘三言两语间，永安侯已消了八成怒气，却还在犹豫。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

徐姨娘完成任务，挑眉，看向了秦筝。

秦筝知晓时机来临，再次一拜，沉声开口。

“还请父亲明鉴，方才女儿真的是救了侯府。”

不等永安侯再开口，她一五一十将秦明昊指责秦卿是代她受过，口无遮拦，竟要她给秦卿当药人的事说了。

“父亲，陛下本就不满元贵妃宫宴上，秦卿太过招摇，阻拦了宫中侍卫抓刺客，还亲自开口训斥。”

“若是他再听说侯府里，秦卿竟说出秦卿是代我受过，如今是吃了大苦，是否会疑心侯府怨怼他。”

“接着，大哥竟说出让我给秦卿当药人，将秦卿与太后娘娘平起平坐的话。”

“父亲您应当明白，这是对陛下，对太后娘娘的大不敬。”

“今日若是这话传了一星半点，我们侯府都将万劫不复。”

“还请父亲明鉴，女儿心知身为自家姊妹，应当尊敬兄长，但是为了父亲、为了侯府，女儿不得不阻止兄长。”

秦明昊性格冲动暴躁，一心只想替侯夫人与秦卿出气，哪儿记得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此时听到秦筝复述，他才意识到有所不妥。

他慌张辩解着：“你这丫头莫要夸张，咱们在府里说说话，哪儿就那么容易传出去。”

下一瞬，永安侯就狠狠踹了他一脚，怒骂。

“你这愚蠢的东西，那些圣贤书都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见识短浅如女人般短浅，竟能说出这种话！是彻底活腻了，要把我们侯府往死路上逼吗？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种！”

秦筝淡淡补充：“人人皆知陛下耳目灵敏，知臣子家事如同亲耳所闻。”

秦明昊还要辩解：“可是……”

永安侯已怒然呵斥道：“你给我闭嘴！”

永安侯骨子里畏惧权势，此时已冷静下来。

他长长叹出一口气，看向了秦明昊，语气里竟有了些许颓丧，赞同道：“你大哥，明明幼时还有几分灵性，不知为何愈长大就愈没有了章法，行事越发无状了，以至于竟如此不知轻重了，险些害了整个侯府。”

“筝儿，今日的事，你果然做得对。”

又对秦明昊道：“待会儿你就给我跪祠堂去，不跪满一天不许出来！”

秦筝道：“父亲，筝儿所做一切只为侯府，并不敢居功。”

徐姨娘掩唇轻笑，声音袅袅：“侯爷，虽然大小姐说不敢居功，但您可是侯府的一家之主，想来应当是最赏罚分明的。”

“今日大少爷犯了错，您已经罚了他。”

“大小姐及时阻止大少爷，立下大功，您也应该要赏赐才是。”

永安侯一时犹豫。

秦筝虽保护了侯府，但毕竟打伤了兄长。

还要赏？

可皇后娘娘医女将要入府，若她听说了此事，是否会有置喙？

想着慧能大师的预言，与皇后娘娘亲口称赞的‘纯孝’和赏下的两名医女，以及宫里医者应胜过府医许多的医术，永安侯再三审视着这女儿的重量，最终还是权衡着开口。

“你想要什么？”

秦筝恭敬道：“父亲，女儿在栖凤山住了五年，日日思念父母亲人，担忧家人安危。如今能够回到侯府，在至亲亲人身边居住，只觉得侯府处处都好，父亲仁和母亲慈爱，兄妹恭敬有爱，并无任何所需所要。”

永安侯被捧得有些满意。

“你这丫头倒是知恩。”

秦筝等永安侯说完，才露出一个苦笑：“只是，女儿有亲人相伴左右，自然觉得事事如意，任世间万般得意都不换，但却怕委屈了皇后娘娘赏下的医女，给侯府惹来了祸害，污了侯府名声。”

“故而，女儿恳请父亲赐下出入对牌，容女儿出府为落霞院采买伺候的人手。”

永安侯疑惑：“落霞苑按旧例，应有十八名丫鬟伺候，还不够么？”

秦筝咬住嘴唇，似乎不忍言长辈过。

徐姨娘欲言又止，终于开口：“侯爷，我倒是听说，侯夫人大抵是忙于照顾表小姐的病情，一时疏忽了家务，大小姐的院子竟至今未拨人。如今偌大一个落霞苑，竟只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忙活。”

“咱们府里的人自然能体谅主母忙碌，只怕外人会笑话没规矩。”

永安侯平素最讲脸面，一时大怒：“何时竟有此事！”

他看向了秦明昊的小厮，后者胆怯地低下了头。

确有此事。

他不禁皱了一下眉，心中对侯夫人与秦卿愈发不满。

为一个表小姐斗气，竟险些误了府里大事！

侯夫人，过了！

他想着，随手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扔给了秦筝，还皱眉叮嘱了一句。

“外头的人虽然一时可以顶用，到底不如府里长久养大的，忠心终究是欠缺的，你自己多留意一些，莫要随意间引了豺狼入府。”

想着，又看向徐姨娘，叮嘱道，“你昔年也是颇有些本事的，若是走得开，陪她走一趟，万万不能让府里丢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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