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都有点心疼你了
裴老爷子继续说，“我培养的几个孩子，哪个不是人中龙凤！”
“是了是了，人中龙凤。”姜蕴阴阳怪气，“您儿子长成了对不起两个女人的渣男，您大孙子成年后头也不回，去了国外发展，多年不归家，您小孙子就不用提了——”
哪怕裴予淮从老爷子手里夺权的时候，她病得很严重，也有听说，裴予淮用了看似温和、实则最残忍狠绝的手段，将老爷子赶下台。
一丝情面没留。
裴老爷子当年被气得险些中风。
他“精心”教导的两个孙子，很优秀，却没一个不怨他。
“我跟你说不明白！”裴老爷子锤了两下胸口，熟练地掏速效救心丸。
缓过去这口气，他不死心，“你不适合予淮！予淮也不适合你！尽早放过彼此不好吗！”
“您哪来的资格评判我们之间的感情？”饶是姜蕴没有非裴予淮不可的那种情深，这会儿也有点被棒打鸳鸯的不悦。
“我是予淮的亲爷爷！是我养大的他！我了解他！我得阻止他走弯路！”
听上去仿佛慈爱的话，语气满是刻薄。
姜蕴轻嗤，冷漠怜悯的目光扫过他。
“可是，您养大的，只是裴家继承人，和我结婚的，是裴予淮。”
握着拐杖的手猛地收紧，枯瘦老人浑浊的双眼闪过狼狈。
“你这丫头——”
姜蕴来裴家老宅，主要想试着找一找裴予淮的高中毕业照。
她改变不了，也没兴趣改变，裴老爷子骨子里的腐朽固执。
随便找了个理由，她旋身回客厅。
裴予淮正坐在沙发处理临时的工作，眉眼低垂，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他专注的侧脸。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丝毫未觉。
直到视野忽然暗一半，他下意识要抬头。
猝不及防地，一个温软的身躯撞入他的怀里。
“蕴蕴？”
姜蕴捧起男人那张优越的脸，“裴少，我都有点心疼你了。”
裴予淮：“？”
“爷爷跟你说了什么？”他抬了抬眉梢。
多少有点好奇她的心疼从何而来。
姜蕴哼笑，“老生常谈。”
裴予淮躁郁地长吐一口气，“那很烦了。”
“予淮！”苍老的声音骤然介入。
裴老爷子头顶冒烟，“你跟我出来一下！”
“这是要逐个击破？”姜蕴幸灾乐祸，“轮到你了？”
裴予淮怀抱软玉温香，不是很情愿搭理随时随地发癫的裴老爷子。
感受到身后那股爆炸的火气，姜蕴推了推裴予淮的肩膀。
“你去吧，我去你的房间睡一觉。”
她吃完饭那会儿就有些困顿，裴予淮看得出来，“行，我尽快上去找你。”
姜蕴嘴上应好，心里默默祈祷，裴老能多绊住裴予淮一会儿。
最好过一两个小时，他们爷孙间再结束谈话。
裴予淮的房间在三楼。
在此之前，姜蕴来过一次。
打通了小客厅、书房、卧室的偌大居所，冷硬得不像有人在这生活了二十年。
姜蕴径直走进书房区域。
象牙白的书架上，规整得近乎刻板。
仰头望着那些崭新如初、毫无褶皱的书脊，姜蕴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
裴予淮很喜欢看书，他放在公寓那边的那些书，每本都有翻阅的痕迹，有些还写着他的随笔。
可这个架子上的书，他仿佛从来没拿下来过。
上次还没有那么明显的感觉，这次再看，整个房间都像极了一个巨大的牢笼。
小裴予淮曾经被困在这，按照裴老爷子的想法而活。
目光巡过书架旁的钢琴，姜蕴叹息。
直觉告诉她，这个连人味都没有的房间，不会存在毕业相册之类的东西。
果然——
简单找了一圈下来，姜蕴拖着疲惫的步伐，擦了擦额头的汗，瘫到床上。
又是一无所获！
闭眼歇息了不知道多久，开门的轻响传入耳畔。
“裴予淮？”
他温和应声，“没睡着？”
姜蕴睁开眼，瞥向缓步走进来的男人。
他的眉梢挂着肉眼可见的沉郁。
“这么快？”
“听他胡说了二十分钟，我已经很给面子了。”裴予淮在床边坐下，嘲道，“就这样，老爷子都喊了医生过来给他量血压。”
姜蕴不想评价裴老爷子。
明明身体不好，还动不动觉得有人挑衅他的权威，然后自己把自己气个半死。
活脱脱的自己找罪受！
“裴予淮，你书房里的那架钢琴是你的吗？”
脱掉外套，裴予淮躺到姜蕴旁边，“怎么突然关注到了它？”
姜蕴分给他一半被子，“忽然发现，它是整个房间里，最具年代感的东西。”
其他物件都是崭新的，只有那架钢琴，有人为使用过的痕迹。
琴盖左上角，摸上去，能摸到“裴”字的刻印。
“不是我的。”裴予淮牵过身旁人的手，不等她问，“我哥的。”
姜蕴一怔，“你们小时候住一个房间？”
“那倒不至于。”裴予淮凉薄地弯了弯唇。
“当初，他被老爷子逼迫回来认祖归宗，老爷子让他和过去斩断联系，那架钢琴，是老爷子唯一允他带的旧物。”
姜蕴蹙眉，“把钢琴放你房间，是为了让你们多相处？”
裴老爷子是那么慈祥的人吗？
正当姜蕴想要重塑她对裴老爷子的印象，低沉的嗓音含着讥笑讽刺。
“不，他老人家没那么善良。”
姜蕴：“……”
“老爷子不许我们进彼此的房间。”裴予淮懒声。
姜蕴心脏咯噔一跳。
“钢琴放在我这，是对他的心理暗示，老爷子要让他认识到，我不止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是他的竞争对手。”
裴予淮半阖眸，语气淡得没有情绪。
“只有打败我，才能夺回他想要的东西。”
姜蕴喉咙哽涩，“为什么？”
裴予淮转头，对上双愤怒的圆眼，平静地笑了下。
“就像古时候有达官贵人喜欢看斗兽，一个原理。”
姜蕴沉默片刻，一骨碌坐起来，“刚刚我骂得还是太迂回！”
“不行！我得加场！”
他们说裴予淮是裴老爷子为裴氏培养的工具，已经够可悲。
结果现实比这还不如！
裴予淮紧紧拽住火冒三丈的人。
温和安抚，“别气，我和老爷子的身份，已经反过来了。”
现下，裴老爷子成了无能为力的困兽。
裴予淮成了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看客。
“没人再能左右我。”
姜蕴深呼吸，一次，两次，心里的小火苗还是烧得旺盛。
见她气得脸颊通红，裴予淮转移话题，“说起来，我有一次偷偷放我哥进我的房间看钢琴，他给我弹了首《小星星》，那次是我们关系回温的转折点。”
“可惜老爷子老奸巨猾，我们被抓了个正着，双双挨罚。”
“他一般怎么罚你们？”姜蕴忍不住问。
裴予淮没有直接回答。
拉着她的手，从衣摆探进去，引向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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