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五十大洋

任老爷见任婷婷说话太直，生怕得罪九叔，连忙将手里的烟斗在桌沿上轻轻磕了磕，笑着打圆场，“婷婷，不许无礼。九叔是行家，我只是想听听他选的日子。”

九叔也看明白了任老爷的意思，将早就算好的日子说了出来，“既然这样，那就三天之后，动土起棺吧。”

任老爷连忙问，“好，既然如此，我们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文才知道，这种事情，就该自己出面了。毕竟，师父可是云淡风轻的大师，怎么能谈这些阿堵之物呢？太有伤大师的形象了。一定得是自己这样的徒弟，才会俗气地要钱。文才便立刻脱口而出，“准备钱嘛！”

九叔果然也义正辞严地看着文才，语气中似乎带着对徒弟的教训之意，“你想要多少？”

文才心里一边笑着师父好面子，一边假装被师父训了之后，一脸讪讪地说，“额……”一边伸出了五个手指。而且，生怕任老爷故意含糊，直接说了一声，“五十大洋”。

文才忘了在哪儿看过了，在原版的故事中，文才是讪讪地想要伸出五个手指，结果被九叔一看，就变成了两根手指。而且，最后也没有直接说明到底应该是多少钱。

但以文才对民国有限的了解来看，五百个大洋显然太多了，明显完全超出了正常价格，任老爷有钱，但也不是傻冤大头，任家最近生意不太好，想随便掏出来五百个大洋，也并不容易。甚至，五十个大洋都已经明显偏多了。所以当时文才想说的，应该就是五十个，在九叔目光中，才改成了二十个。

不过，电影中，任老爷忙不迭地答应下来。文才觉得，这任老爷很可能在这里也耍了小心眼。当时文才的手从五根手指变成了两根，任老爷直接爽快答应下来，但却没有直接说，“二十块就二十块”，显然，要么是完全不在乎钱，要么就是故意含糊，到最后结账的时候，才说当时说的是两块。

这样，等于只用两块大洋，就请到了九叔这样的大师。而且，事情已经搞定，就算九叔还想在这件事中间做什么，也来不及了，并且他也短时间内不会再用到九叔。而九叔吃了哑巴亏，按照他对九叔的了解，也不会弄到撕破脸这么不体面。两块大洋不算多，但也不算特别少，九叔也说不出来什么。如此一来，倒是一个省钱的好办法。

文才生怕任老爷从中作梗，让老实好面子的九叔吃了哑巴亏。所以，这一次，他直接就开口，咬死了价格。

果然，任老爷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却立刻掩饰下去，“呵呵，有九叔在，肯定什么东西都不缺，九叔那里肯定都有的，一应所需法器，纸钱香烛都是齐全的，自然不用我们这种外行操心。好，五十块就五十块，这件事，就全交给九叔了。”

任老爷也不愧是做生意的人，心里的小九九被文才打破，他立刻便反过来，也赶紧坐实了另一件事——这件事完全交给九叔，其他的所有东西准备他都不管了。虽然可能不算很多，也算是勉强挽回了一点。他也是生怕九叔再说需要什么东西让自己再去买，那这五十块大洋可就真的花的肉疼滴血了。

任婷婷脸上果然露出不忿，这两个骗子可真够贪婪的，张嘴便是五十块大洋。

也得亏任婷婷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对于大洋的认知其实也带了一些偏差，觉得五十块大洋不少，但也没有感觉会特别多。若是她已经接手一些东西，对大洋有更准确的认知，恐怕早就忍不住想掀桌子了。

然而，刚刚任老爷才说过她，这一次，她也不好发作，只能是带着不满的表情，看着九叔和文才。只是，以她的教养，恐怕说一句混蛋骗子，就已经算是很严重的骂人话了。气鼓鼓地坐着，任婷婷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这时候，大堂经理过来，小声说，“任老爷，黄百万来了，在那边。”

任老爷连忙对九叔说，“九叔，我一个朋友来了，我要去打个招呼，你们请自便。”接着又吩咐，“拿点蛋挞给他们吃。”

大堂经理连忙答应，“好的。”

这时候，侍者也正好过来了。刚才几人点的咖啡都上来了，侍者将咖啡依次放下，大堂经理也客气地一起放到各人面前，对九叔说了一声，“请”。

这时候，任婷婷便看向了文才。虽然文才刚才也说了卡布奇诺，但任婷婷看文才的样子，还是很难相信他居然懂西洋的咖啡这种东西，这么时髦洋气的东西，他这么一个看起来就穷酸的小子真的喝过吗？还是只听别人说过，所以就不懂装懂地说出来这个词。

文才也发现了任婷婷的小动作，心里也不由想着，这任家大小姐虽然看起来有几分骄矜之气，但人倒也谈不上坏，只是经历过留洋，又因为这个特殊的时代背景，所以对西洋的一切都天然地带有滤镜，觉得他们什么都好。这样的一个小姑娘，自己跟她有什么好计较的，她说两句，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话而已。

将咖啡递到九叔面前，文才恭敬地说，“师父，这西洋的咖啡跟咱们的茶一样，也是分很多种的。这个卡布奇诺咖啡，里面加了牛奶和打发的奶泡，所以闻起来奶香浓郁，口感也更顺滑一些，不像纯咖啡那么苦烈，师父可以尝尝。”

顿了一下，文才又说了一句，“西洋人喝咖啡，觉得苦了，多半会加糖或者牛奶调和。师父若觉得入口太苦，不妨加点糖试试，应该更容易接受一些。”说着，文才将糖往九叔这边推了推。

任婷婷有些失望，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真的懂咖啡。奇怪，这种穷小子，怎么可能呢？他哪有这个条件。

然后，文才自己也将自己的咖啡端起来，轻轻地抿了一口，仿佛是在品茶一样，小声地说，“咖啡虽然苦，但只要适应习惯了这个味道，便会品出醇厚的甘甜和回香。咖啡和茶，也算是殊途同归，所谓人生逆旅苦尽甘来，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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