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行程

次日一早，顾彦就被陈军的大嗓门吵醒，陈军有顾彦家的钥匙，每天早上都来接顾彦上班。

“老板！起身啦！今日行程爆棚噶！”

陈军喊着，熟门熟路地走进卧室，拉开衣柜门，手指快速划过挂着的几件衬衫和西装外套，嘴里念念有词。

“上午要去开发区睇新厂房，着件精神啲…下昼见港商，要正式啲…”

顾彦把脑袋埋进枕头里，用被子蒙住头，声音闷闷地传来：“…再睡三分钟…就三分钟…”

陈军充耳不闻，挑出一件浅灰色衬衫和一条深色西裤，转身走到床边，中气十足地倒数：“三……二……一！时间到！”

随即，他一把扯开顾彦蒙头的被子。

清晨的凉意激得顾彦一哆嗦，挣扎着坐起身，眼神迷茫，头发乱得像鸡窝。

他眯着眼，接过陈军递过来的衣服，动作迟缓地往身上套。

等他洗漱完毕，晃到客厅时，陈军已经将早餐摆上小餐桌。

“多谢。”

顾彦哑着嗓子道声谢，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

他边吃边问，“今日到底乜嘢任务排到咁满？”

陈军拿出随身带着的小本本，语速飞快地汇报。

“上午九点，要去东圃开发区看那块新规划的地皮和临时厂房，同开发区的李主任已经约好。十点半，要和管委会的人再碰个头，谈谈优惠政策。下午两点，约了马生，马生计划在内地开服装厂，我们要争取到这个合同。呢单生意竞争好大，好几个公司都睇住。”

顾彦“嗯”了一声，几口把剩下的粥喝完，抽了张纸巾擦嘴，眼神恢复了平日的锐利。

“走吧，先去会会开发区那帮老爷。”

顾彦带着陈军和公司聘请的法务邓律师，高效地完成了上午在开发区的土地洽谈。

下午与港商马生的会面是关键。

顾彦三人准备充分。

邓律师解读了政策保障，顾彦分析内地服装市场的巨大潜力，和他们公司能提供的渠道优势，直击马生关心的核心盈利问题。

他的务实、专业和对市场的敏锐判断，最终说服了马生。

合同敲定，窗外天色也已近黄昏。

顾彦适时发出邀请，“马生，合作愉快！时间不早，不如一起去吃顿便饭，再去金雀歌舞厅饮杯酒，放松一下？那里环境不错，正好可以聊聊后续细节。”

马生今日谈得顺利，心情颇佳，爽快点头：“好啊顾生，客随主便，正好领略下贵地的风采！”

——

饭后，顾彦和马生一行人转战金雀歌舞厅。

场内灯光迷离，音乐靡靡。

顾彦如今也学精了，不再像从前那样猛喝，只保持着微醺的状态应酬。

马生显然对美人的兴趣大于美酒，没过多久，便搂着身姿窈窕的舞伴滑入舞池，随着慢四的节奏翩翩起舞。

陈军凑到顾彦耳边，低声道：“老板，舞伴嘅钱已经搞掂，包夜。”

顾彦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手里晃着酒杯，视线落在光影交错的舞池里，看着那些相拥摇曳的男男女女，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马生一舞终了，满面红光地回来与顾彦寒暄两句，就迫不及待地搂着舞伴先行离开。

顾彦心下松口气，正招呼陈军准备回家补觉，却见陈军面色有些古怪地凑近，压低声音：“老板，头先我去埋单嘅时候，好似见到周老板……”

顾彦放下酒杯：“嗯，知了。他可能在这里应酬，我们先走。”

话音未落，就听得不远处包房方向传来一阵喧哗和玻璃破碎的声响。

顾彦循声望去，脸色一变。

竟是周正平与人动了手，将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撂倒在地，场面一时混乱。

“丢！”顾彦低骂一声，立刻起身，带着陈军快步赶过去。

他挤进人群，见周正平脸色铁青地擒着那青年，被制住的青年疯狂叫嚣，旁边还站着几个吵嚷辱骂的同伙。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歌舞厅的老板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保安匆匆赶到。

那老板一眼看到站在周正平身旁的顾彦，换上一副笑脸：“顾生！咩事搞到咁大阵仗？小事小事，这小子喝多了闹事，我们处理就行！”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保安们赶紧把那闹事的青年和他的同伴连推带搡地弄走，显然是打算息事宁人，也卖顾彦一个面子。

混乱很快平息。

顾彦这才看清，周正平身后瑟缩着一个穿着舞裙、哭得梨花带雨的年轻女子，正扯着周正平的衣袖不住道谢。

周正平面无表情，生硬地说了句：“没事。”

那舞女似乎还想说什么，顾彦却已经一把拉住周正平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人往外带：“行啦，有乜好讲！”

直到将周正平拉到舞厅外自己的桑塔纳车前，顾彦才松开手。

他摸出烟盒，叼了一根在嘴上点燃，深吸了一口。

“搞乜鬼？”

周正平扯了扯被拉皱的衬衫领口，“来见个客户。看到那男的喝多了，对那女孩动手动脚，嘴里不干不净，看不过眼。”

“嗬，”顾彦烦躁地吐出一口烟圈，“见义勇为？还是...英雄救美？”

周正平的眉头紧紧皱起，“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就是看不惯。”

顾彦盯着他看了几秒，将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底碾灭，声音冷了下来：“最好是没有。”

他一字一句地道，“别等到时候，让我看不起你啊。”

周正平压下心头的抑郁，叹息一声，“你放心。”

“我放心？我放什么心？你周正平三十岁的人了？路怎么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自己心里要有杆秤！难道还要我来教你怎么做人？”

这话夹枪带棒，周正平声音也冷硬起来，“顾彦，什么事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分得清。”

“你分得清？”顾彦嗤笑一声，“你分得清就不会在这种地方为一个舞女动手！我们走错一步，赔上的可能就是这些年拼死拼活攒下的全部！这地方是什么路数你心里没数？那女的哭几声你就上头，你这叫分得清？”

周正平不想跟顾彦吵起来，他知道顾彦是为了他好。

他闭了闭眼，认真叫顾彦的名字：“顾彦，顾彦，我明白的...下次不会了...”

顾彦见他如此，也觉得没意思，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行，你自己看着办吧，下次..我不会再多管闲事。”

他不再看周正平，转身对一直远远站着的陈军挥了下手，“走了。”

陈军赶紧小跑过来拉开副驾驶的门。

顾彦坐进去，用力关上车门，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车子发动，缓缓驶离。

顾彦靠在椅背上，透过车窗，他瞥了一眼后视镜——周正平僵立在原地，身影在霓虹灯的余晖里显得格外孤直。

直到另一辆车驶近，周正平的助手下车将他接上车，顾彦才收回视线，对陈军说：“开快些。”

夜色中，两辆车朝着不同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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