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月饼
跟周正平不欢而散后，顾彦把这事儿连同其他杂七杂八的情绪一起打了个包，塞进了脑子最不起眼的角落。
他没空纠结，生意场上的事像潮水一样涌来，谈判、签合同、应酬、盯生产线，每天一睁眼就像上了发条，连轴转到深夜，累得沾床就能睡着。
这天下午，顾彦正歪在办公室沙发上补觉。
陈军推门进来，嗓门响亮：“老板！起身啦！约好三点半去见张厂长，再唔出发就迟到啦！”
顾彦闭着眼，顺手捞起手边一个软靠枕，朝声音来源砸过去，滚蛋！下午我哪儿都不去，你给我找黄副总去！”
陈军接住靠枕，撇撇嘴，知道一向拼命的老板这是真累狠了。
他举起手里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好啦好啦，唔去就唔去。不过呢度有个京城寄来嘅包裹，挺结实，拆唔拆啊？”
听到“京城”两个字，顾彦紧闭的眼睛动了一下，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一条缝。
他撑着坐起身，揉了揉眉心，朝陈军伸出手：“拿过来。”
陈军赶紧把包裹搬过来。
顾彦三两下打开，里面是几个结实的纸盒和玻璃罐，是月饼、点心、特产、家常腌菜。
陈军伸脖子一看，乐了：“哟，月饼！系喔，就快中秋节啦！老板，我哋公司今年的员工福利点发啊？”
顾彦的心思全在包裹里，头也不抬，不耐烦地挥挥手：“这些小事找黄副总商量，别什么都来问我！出去出去，关门！”
陈军缩缩脖子，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顾彦从那一堆吃食里翻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撕开封口，抽出信纸。
是南知意的笔迹。
信里先是问候他和文静，说寄了些自家做的月饼和北方特产，让他们尝尝鲜，还特意叮嘱“别忘了孝敬未来岳家”。
接着简单说了说家里的近况，小满上幼儿园了，是个“很听话的全勤宝宝”，没哭没闹，适应得很好。
信封里还滑出一张彩色照片，是小满背着个小书包，站在幼儿园门口，咧着嘴笑。
看着照片上小满那憨态可掬的模样，顾彦连日来的疲惫和烦躁都被这笑容冲淡了些。
他拿着照片，对着窗外的光仔细看了好一会，才看到照片背后用钢笔写了一行小字：小满第一天上幼儿园，1979年9月1日。
顾彦看了看手表，下午快四点了，这会，小满正在上幼儿园吧。
——
午后四点的阳光斜照进幼儿园的活动室，带着暖融融的倦意。
小满穿着干干净净的浅蓝色小罩衣，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双手乖乖放在并拢的膝盖上。
讲台上，王老师正在温和地念着一个故事，声音像催眠曲。
小满的心思早已飞走了。
他上幼儿园有一段日子了，早已摸清了规律：午睡醒来，吃甜甜的点心，玩一会儿玩具，然后像现在这样坐着听会儿故事，妈妈或者张姨就会出现在门口。
他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绿色的门，心里盼着下一秒就能看到妈妈的身影。
他喜欢妈妈来接，妈妈身上香香的，会蹲下来抱住他，在他心里，妈妈是幼儿园所有小朋友妈妈里最美、最好的。
王老师的故事还在继续，小满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忽然，他的右手被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抓住了。
坐在他右边的红红，趁着老师低头翻书页，飞快地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顾昭，你能只做我的好朋友吗？”
小满皱起眉头，他记得老师说过的话，轻轻抽了抽手，没抽动，只好小声回答：“红红，不行呀……老师说，我们大家都是好朋友。”
红红不甘心，又凑近些，抛出诱惑：“那我以后每天给你带十个巧克力，十个水果糖，行不行？可好吃了！”
她伸出两只手，努力张开十个手指头比划着。
小满下意识地吸了吸口水。巧克力…糖…他认真地思考起来，犹豫地问：“真的吗？”
红红见他动摇，立刻高兴地笑了，“当然！我家里有好多好多零食！你只跟我一个人好，我全都带给你吃！”
这话被坐在小满另一边的小女孩丫丫听到了。
丫丫不乐意了，伸手就把小满的手从红红那里拽了回来，“顾昭，你别听她的！我家不光有吃的，还有好多好多新玩具！会跑的小汽车，会眨眼的洋娃娃！你跟我做好朋友，我都给你玩！”
小满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两个小姑娘都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找到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办法，非常认真地说：“那我们一起做好朋友！”这样他又能玩玩具，又能吃零食。
“不行！”两个女孩异口同声，手下拽得更紧。
一个要把他往左边拉，一个要把他往右边扯，小满被夹在中间，胳膊被扯得有点疼，小脸也绷了起来，眼看就要不高兴。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老师们的注意。
一位年轻的老师走过来，柔声问明情况，忍不住和活动室前方的王老师相视一笑。
年轻老师把三个小家伙分开，“红红，丫丫，好朋友是不可以抢的哦。我们班所有小朋友都是好朋友，要团结友爱。”
她说着，把小满的小椅子搬起来，放到旁边两个安安静静的小男孩中间。
“顾昭，你先坐在这里，好不好？”
小满乖乖地点头，在新位置上坐好，偷偷揉了揉刚才被拽疼的胳膊，依旧眼巴巴地望向门口。
现在小满只希望妈妈快点来，把他从幼儿园解救出去。
他望穿秋水的期盼，很快成了真。
今日正是南知意来接儿子放学。
她这学期的课程表排得比上学期松散些，有时下午三点多就能离开京大。
张姐那里有她的课程表，知道她哪些天能早归，便会安心在家准备晚饭，将接小满的任务交还给她。
下午的课一结束，南知意匆匆往幼儿园赶。
几乎是在南知意踏进门口的同时，小满就从小椅子上出溜下来，迈开小短腿，直直地冲向她：“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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