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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原委


“妖,你,是你害死了小宝?我打死你!”震惊之下刘猎户哪听得进刘黑所说的话,孙子的死是他们原本幸福的一家不幸的开始,多年积郁又得唯一在场的刘黑又亲口承认,血浓于水的亲情绝对压制对猎犬的喜爱。

眼看被余野拉住的刘猎户几近崩溃,曲宏叹了口气道:“刘小宝并非是刘黑直接杀死,若在刘小宝受伤时它没有犹豫,或许你还能有一个残障孙子。而他犹豫的原因,就是你洋洋得意亲口所说,他父亲是你对抓获得母狼剖腹所得。”

这话带着些许神力,响彻心湖,将刘刘猎户的心神拉回,颤声道“可我,也是救他一命啊。”

“没有私心?”曲宏反问。

刘猎户还想说自己驯养了刘黑,可他自己也清楚刘黑给他赚了多少钱,垂头喃喃道:“如今钱也没了。”

回应他的只有曲宏的一声嗤笑。

余野其实能明白,他的不平衡有一部分在那些钱财,虽然花在儿媳身上无可厚非,但总会有些不甘。

曲宏不再理会瘫倒的刘猎户,他如今连刘黑也没有了。随后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和余野讲了一遍。

原来按照绵柳山一带的习俗,不论男女,没有成婚之前,皆不可殓尸入祖坟,小宝这种横死的,因为面目狰狞,也为了避免野兽吞食,会烧了之后就近掩埋。

在刘黑为小宝守坟时,不知受何感召竟然将小宝的骨灰吞食并炼化为了本命物,感受到灵力波动的曲宏也不仅没有出手打断他反而出手相助,牵引绵柳山的灵气助他炼化,这也是刘黑为什么一境修为就可以口吐人言的原因。之后在刘黑的请求下主动放开心神让曲宏遮盖了他的记忆,他这才能坦然的呆在刘猎户身边继续陪伴。

对于曲宏而言,余野之前的猜测也没错,可终究是一只活的妖物带来的利益更大,何况刘黑也没有真的伤人,见死不救可不是错。

“事情的脉络,小友可理清楚了?接下来要如何做,小老儿一定不留余力。”曲宏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又恢复了笑眯眯的轻松样子。

“此事能成,曲老当居首功,至于善恶定罪,就交由城隍庙处理吧。”余野再次抱拳感谢,心中沉沉,整个事情下来,只有他的突然出现,搅乱了村庄的安宁。

刘猎户一直以为自己的遭遇是上天的惩罚,如今也似乎是落实了,认命一般,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黑也算是得到了他爷爷驱逐的话语,得以离开自己修行,可又明显的身不由己,眼中尽是迷茫。

剩下土地爷笑眯眯的眼中有些许愕然,他不知道余野是真不知道这其中的弯绕,还是在向他示好。

知道他看见少年暗淡但仍然清澈的眼眸,有些恍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的猪头肉吃的太多了,得这一身的浑油。

之前言语中这少年明确的说是有求于城隍,才被派了这个任务。在他曲宏看来,这就是来捞功绩的,现在居然弃之不要?虽然他主动出现也是为了不使这些年的谋划白费,只要少年表述得当,二人也都有功绩可拿,但决定权终究不在自己手中,毕竟,有个瞒报之罪在前。那赵民薪只要愿意,他这小小土地神不但无功还会有过。也因此他给这少年留了个不大不小的坑。

可面对如此澄澈之心,若还挖坑,干脆碎了这金身算了。

“小友将他带回城隍庙,可有罪名?”

“他没有伤人,只是救人不利,也帮村中做过好事,唯一可以称上罪的就是炼化了与生人有关的本命物,但那也不是杀人所得。也许,算是偷?”

“哈哈,我就知小友会如此说,若你如此述职,那可就将赵城隍置于不义之地了,虽然我不知他遣你来的目的,但也知他是爱惜百姓生灵的,若是直说刘黑炼化了以人为根底的本命物,那他死罪或可免,活罪定难逃,要想活命他就必须剔除本命物。”曲宏笑了笑,说着顺手一拐杖将刘猎户点睡着,才将后面的话说完。这些话嘴不太把门的他不宜听。

可是一旁的刘黑就不同了,从迷茫中清醒过来,隐隐炸毛,迫于威慑终究是没有过多动作。

曲宏摸了摸他接着道:“别怕,只要余小友说,你如此做是向道之心,无人指点才为之,此事也就合情合理了。”

余野略有震惊,这就是语言的艺术?曲宏也并没有胡说,刘黑也真的是无人指点才如此做的,可两种方式说出来,效果完全不同,还洗清了他自己助纣为虐的嫌疑,他可是明知道人属之物不能炼物。

若是按照余野之前的做法,确实会让赵城隍有些难办,可余野并不觉得赵城隍会太过为难。

此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人属之物,王小了说那怎么不算是先人遗物呢?

听了话刘黑也不太过担心,他打心里觉得这两人都不坏,只是一个老奸巨猾一些,兴许之前自己只是他的保留功绩,并无害人之心。

想到这刘黑道:“余野,你不用内疚,就算你不来,也会有别的人来,迟早的事。”

“这话不错,若是那榆木脑袋的吴姓判官来,给小老儿定个什么罪也不稀罕。”曲宏也宽慰道。

余野亦不是扭捏之人,刚才是一时想不明白,又有些感同身受,才有些情绪低落,一神一妖的劝导他也听进去了,更不会把人家的棺材抬自家里哭,只是将视线投向了花白发老头。

刘黑看着躺在地上的刘猎户向曲宏问道:“曲老可否将爷爷的这部分记忆也遮盖住?”

“不行,若是如此做就是干扰人间正常秩序,可是大罪。这是他的劫难所在,挺过去就无碍了,一样的活着。”曲宏拒绝的很干脆,话也很直白。只是他还想着另一件事,那位中五境的修士,既然不是余野的护卫,又为何出现在此地,只是路过也就罢了,从发现他开始,这人就没挪过窝。

绵柳山稀薄的灵气能养他一个四境神灵就不错了,可容不下一尊中五境的大神。且这人几乎是和余野一同出现的,但并没有进入绵柳山地界,感觉着像是刚刚突破,气息太盛,不好收敛,不然怕是不好发现他,亦或者说,是一种警告?

“余小友,可是你独自一人来的绵柳山,真没有其余的人跟随?”曲宏没给两人接着聊刘猎户的事情。

“曲老可是发现了谁?若有人跟随,只可能是我爷爷奶奶,但是我一路试探,他们应当并没有跟来。”虽然曲宏问的突兀,但余野也如实回答。

“敢问令祖父母可是中五境的神仙?”

“他们若有中五境的修为,我还试探个什么劲儿,我就只能被他们跟着。不过,来时的路上,我倒是见了一位高修,他说他叫伍明,在城中隐修。”

“哦?城中何时来了一位中五境的伍姓修士,既然有身份,那就好说,我也就不疑神疑鬼了。”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并没有放松警惕,一直留有神念注意着那边。

“既然已经决定将刘黑带去城隍庙,由城隍爷审判,那你们就在此休息一晚,明日便出发。只是不能离开这片柳林。刘黑非是我不信你,只是以防万一,走个过场,莫要见怪。”曲宏言罢向二人递了个眼神,柳枝拂过,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刘猎户怎么办。”余野见他把人弄晕自己却直接跑了,大声问道。

“你运气敲三下眉心,就会醒来。”曲宏的声音从旁边的柳树中传来。

“神出鬼没的,到底走没走。敲谁的眉心也不说清楚。”余野小声嘀咕道。

刘黑本来有些愁容的表情抽了抽,张张嘴也不知怎么接这话。

好在余野没太纠结到底敲谁的眉心,看着这另类的爷孙二人问道:“要不要叫醒他到个别?”

沉默了片刻,刘黑道:“不必了,这种境地,除了相顾无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倒不如就这样分别,是好是坏,都留在念想之中。”

“这样也好,捡点儿干柴生堆火吧,他老人家应该受不了夜间的寒气。”说着两人一起动身准备生火,期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余野同时在想着一个问题,刘猎户知道刘黑是什么原因不在了,街坊邻居不知道啊,而且被抓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怎么才能合理还让大家相信呢?

余野想不到就把问题抛给了刘黑,这可是为了维护他的面子,办法自然是他想。

“你来演偷狗贼吧,等到清晨村民不多但又有人的时候把我偷走,这样就行了,他们自己会传开的。至于爷爷这里,曲老应该有办法的。”刘黑说着这话像是做梦,像是梦见过这样的场景似的,越说越兴奋。

其实余野也想到了这个,但他担心刘黑不愿意,谁让他之前一提买狗就呲牙,现在好了自己卖自己吧。

达成一致后,两人也都没再搭话,各自想着事情。

曲宏回到村头的大柳树内,这里是他栖身所在的洞府,土地庙就建在旁边,但他还是喜欢待在柳树里面,没办法,大道亲柳,在树里他舒坦。随手翻了翻今日记下的上香请愿录,不是求财就是求好运,看的实在无味,上香都没个新颖的,这怎么能不让人向往成为一尊山岳正神啊,起码上香请愿都能听听不一样的。

撇了眼地界之外的那座山头,曲宏决定去会会他,一路上小柳枝冒头又消失,一直蔓延到地界尽头,长出一个小树杈来,一个胖老头踩在上面树枝也只是微微一弯,入风吹过。

“在下绵柳山土地,不知仙师大驾,有何贵干呐?”嘴里的话和谄媚的脸和那飘飘仙气实在不搭。

伍明最不喜他这类人,直言道:“我并未进入绵柳地界,亦不想插手你们其中的任何事务,只是有任务在身,不得不停留此地,仅此而已。”

碰一鼻子灰,曲宏也并不在意,就当鼻子上本就有灰,仍是拱手道:“那小老儿就不打扰仙师清修了,告辞。”一排小柳枝又由此远去。

只是那大柳树中传出不屑的声音:“原来是京城的狗,跑这么原来,是闻的余小子的味儿?”

——

天还没亮的时候,余野和刘黑就一起把刘猎户送回了家,一路上没有惊动任何家畜,刘黑在柳林庄的地位还是有的,妥妥的狗王,本要打鸣的鸡都不敢叫一声。

待到天刚蒙蒙亮,余野在刘猎户眉心敲了三下,刘黑也发出了信令,鸡犬齐鸣,有人被惊醒从屋内出来,刚好看见有人背着只大黑狗从刘猎户家蹿出来,便大声叫到:“有贼,有人偷狗了。”

身后陆陆续续有声音传来,往刘猎户家去,最后众人不知是听了什么消息,就都各忙各的了,只是有些唏嘘,也有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只留下刘猎户从愁容渐渐变为带着战战兢兢的脸色。

余野背着刘黑一直跑到昨天休息的林子最外围才停下,是曲宏拦住了他们,给了余野一根细长柳条,让他用来栓住刘黑。

原因则和昨晚一样,以防万一,刘黑都接受了,可余野有些不能接受,在怎样刘黑也是一名入了境的妖修,怎么能像对待普通狗一样。

刘黑却告诉他:“我本来就是狗啊。”这话用孩童的声音说出来还有点萌,他想的就是自己表现的越是配合,到了城隍爷那里自己可以有个好印象,从而减轻罪责。

一人一妖就这么踏上了去城隍庙的路,完全不像是一方在押送一方。也许是早上的玩闹让这两家伙更为熟悉,还是什么,反正是聊的火热,大多都是刘黑在问,他除了上山就没出过远门,对外界一无所知,更是对修士的世界很是向往。

但他又担心,自己到底能在城隍那里得个什么判决。城隍,是很大的官吧,连修士都能管,自己生来就在他的管辖之内吗?又为什么要受他管呢?难道他给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套了锁链?余野脖子上也没有啊。

看着他们远去'还是自家养的妖好啊,这要是只野妖,哪会如此逆来顺受。'曲宏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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