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海王都没这么猛

“如果凶手就是郑欢等的那个人，那就意味着，凶手和郑欢是认识的，而且关系匪浅，到了能让她心甘情愿冒风险来赴约的地步。”

他顿了顿，看着两人。

“那么问题来了，他怎么认识剩下十三个人的？”

“难道他跟十四个受害人，个个都是能让人半夜三更出来见面的铁关系？”

“这得是多大一张关系网？海王都没这么猛吧？”

“而且，只要有一个人，跟家里或者朋友提过一嘴，‘我今晚要去见个谁谁谁’，那凶手不就分分钟暴露了？”

孙福听得连连点头。

“有道理啊陈哥。”

“所以啊，这条线索，难度太大了。”

陈连叹了口气，把瓶盖拧上。

“十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些人际关系，早就物是人非了。现在想去走访排查，谁还记得清？”

“大海捞针，没意义。”

他拍了拍手，精神头又回来了。

“所以，咱们先搁置争议，不猜了。”

“回到现场，回到我们今天来的目的。”

“角色扮演，现场还原！”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叠折得有些发皱的A4纸，那是他从档案室里复印出来的，当年对目击者杜小天的口供笔录。

“来来来，剧本杀，啊不，剧本还原，正式开始。”

陈连把那几张纸摊开，指着上面的文字。

“江菲菲，你是女主角，郑欢。”

“我，男二号，目击者杜小天。”

“孙福……”

陈连上下打量了一下孙福。

“你就演那个新来的看门大爷吧，姓王，就叫你老王了。”

孙福一脸懵：“啊？我还有戏份？”

“当然有，你可是关键的NPC。”

陈连指着口供解释道。

“杜小天当年为什么会在这里停留？因为他那天提前下班，想从西门溜走，结果被新来的看门大爷老王给拦住了，盘问了好几分钟。”

“就是在这几分钟里，他才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郑欢。”

“所以，你的任务，就是等会儿假装盘问我，给我创造目击的客观条件。”

他又转向江菲菲。

“菲菲，你的戏份最重。”

“根据杜小天的口供，他看到你的时候，你一开始是侧着身子，脸朝着纺织厂里面的方向。”

“然后，他骑上摩托车准备走的时候，你有一个明显的抬手动作，身体还往前倾，像是在眺望什么。”

“最关键的一步，在他发动摩托车的时候，口供里说，你有一个很奇怪的举动。”

陈连的表情严肃起来。

“你在一个我们推测是路边石墩或者类似座椅的东西上，反复地站起来，又坐下去，坐下去，又站起来。”

“明白了吗？”

江菲菲点了点头，把围巾紧了紧。

“明白了。”

“好。”

陈连退后几步，站到大门旁边的位置，冲江菲菲比了个OK的手势。

“各单位注意，Action！”

江菲菲深吸一口气，立刻进入了角色。

她走到路边，找到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学着陈连描述的样子，侧身坐了上去，目光投向厂区深处，那是一种带着点焦急和期盼的等待姿态。

陈连则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走到一旁，跨上一个无形的摩托车，嘴里还发出“噗噗噗”的打火声。

“老王！开门开门！我家里有急事！”

孙福挠了挠头，也只好硬着头皮演起来，他叉着腰，粗着嗓子喊。

“急什么急！没到下班点，不准走！”

“通融一下嘛王大爷，我媳妇生了！”

陈连一边跟孙福瞎扯，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死死地锁定着江菲菲。

就在他假装不耐烦地跨上“摩托车”，拧动“油门”的时候，嘴里发出“嗡嗡嗡”的轰鸣。

江菲菲动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搭在额前，整个上半身都向前探了出去，视线越过陈连，望向他身后的远方。

那个姿态，非常标准。

“嘿，我这破车！”

陈连一拍“车头”，嘴里发出“咔咔咔”的熄火声。

“怎么又打不着了！”

他一边假装费劲地踩着启动杆，一边观察着江菲菲的下一步动作。

来了。

江菲菲像是被那摩托车的轰鸣声惊扰，又像是等待的人还没出现，显得愈发烦躁。

她从石头上猛地站了起来。

环顾四周。

又泄气地坐了下去。

刚坐下不到两秒，她又弹了起来。

再一次，望向远方。

如此反复了三四次，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停！”

陈连喊了停。

他走到江菲菲面前，看着她。

“感觉怎么样？”

江菲菲从角色里抽离出来，呼出一口白气，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啊。”

她耸了耸肩。

“这不就是很正常的等人的状态吗？”

“等人等得不耐烦了，听到点动静就以为人来了，伸长脖子看看。”

“发现不是，就有点烦躁，坐立不安，站起来又坐下，这不是很符合逻辑吗？”

孙福也凑了过来。

“对啊陈哥，我也觉得没啥问题，挺正常的。”

陈连没有说话。

他只是皱着眉，看着江菲菲刚才坐过的那块石头。

江菲菲的还原非常到位。

正因为到位，所以问题才显现出来。

如果，当年杜小天看到的，是一个凶手找来的替身。

那么这一套动作，可以理解为是替身在故意表演，加深杜小天这个“目击者”的印象，让他牢牢记住“我在这里看到了郑欢”。

可陈连现在更倾向于他刚才的另一个假设。

杜小天看到的，就是郑欢本人。

那么，郑欢本人做出这一套动作，又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等得不耐烦了？

不对。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藏的用意。

他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着江菲菲。

“菲菲，你再来一次。”

“从头开始，把你刚才所有的动作，再重复一遍。”

“注意，这一次，把你的情绪代入进去，想象你正在等一个很重要，但迟迟不来的人，你很急，非常急。”

江菲菲虽然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陈连的目光在江菲菲身上来回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总觉得，自己快要抓到什么了，但那点灵感，就像水里的鱼，滑溜无比。

他需要更多的刺激，更多的线索。

他让江菲菲反复重演，希望从中找到那把解开十年悬案的钥匙。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但有快被晒成干的人。

江菲菲感觉自己快要变成一块行走的风干腊肉了。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从那块冰凉的石头上弹起来，又第几次泄气地坐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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