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再见大林

黎玥没想到会这么快在见到大林。

这是她上学的第一天，华童公学的课程安排得很满。好在无论是国学还是算术，对她来说都不算难题。更巧的是，周劭是她的国学老师，每天都能见面，这很大程度帮助了他们传递情报。

黎玥将近期沐萍格外忙碌，几乎没时间回家的事告诉了周劭。周劭立刻明白，这是76号的钓鱼计划失败了，最近几天租界巡逻的士兵明显增多，每隔几个小时都会有专门检测电台信号的装甲车在街区巡查。

不仅如此，周劭还发现最近有人在跟踪自己，家里也被人翻动过，很显然是沐萍已经在怀疑他了，也幸亏他将电台藏在了学校里，否则现在恐怕已经暴露。

“你在沐家千万要小心，哪怕是再关键的消息，也必须等上学时再告诉我，千万不能像几天前一样冒险传递。”周劭声音压低，郑重地叮嘱道，“沐萍安排了人监视你我，我们必须小心。我会尽快安排人手进入沐家接应你，但这需要时间。在那之前，你务必保护好自己。”

黎玥自己是没感觉被监视，但考虑到芍药和薛凯本身就是沐家的人，他们听出沐萍的吩咐也不意外。在这一点上她还是很相信周劭的，毕竟对方是专业的潜伏人员，战斗经验丰富。

“那我先回沐家了，芍药应该在校门口等我。”

“去吧！”周劭点了点头，目送黎玥离开后这才转身往办公室走。

黎玥刚走出华童公学的校门口，就看见停在街边的黑色轿车，芍药正倚着车门张望，看见她出来，立刻笑着挥手，小跑过来：“小姐，今天第一天上学累不累？”

“还好，课程不算难。”黎玥笑着应着，刚要跟着芍药往车边走去，一个瘦削的身影突然从路边的梧桐树后钻了出来，拦在了她面前。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黑色粗布褂子，袖口磨出了毛边，头发乱糟糟的，最显眼的是膝盖处的破洞，破洞里露出的伤口已经结痂，泛着难看的暗红色。

黎玥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等看清对方的脸，才认出是大林。

不过才两天时间，大林却比上次见面时憔悴了不少，眼窝深陷，颧骨凸起，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黎玥问道：“大林？你怎么在这儿？”

在静安寺时，她特意多给了50块钱，加上林晚秋给的十几块，足够他带弟弟去大医院好好诊治，怎么才两天就找上门来？

芍药皱起眉，警惕地看着大林：“你想干什么？”

大林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摆了摆手，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把钱，递到黎玥面前，声音沙哑：“小姐，这些钱还给你。”

“你这是干什么？”黎玥更疑惑了，没有接过钱，“为什么要还钱？你弟弟的病治好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大林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弟弟……  他死了。”

“啊？”黎玥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音，追问道：“怎么会？我给你的钱不够吗？”

“够……  够的。”大林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当天就带他去了医院，医生说要住院治疗，我交了钱，也用上了好药……  可昨天早上，他突然就不行了，抓着我的手……人就没了。”

他说着，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这是剩下的钱，我用不上了，还给您。谢谢您那天肯帮我，不然我连送他去医院都做不到……”

悲伤是会感染的，看着大林通红的眼睛和颤抖的双手，黎玥的心里也酸酸涩涩的。

她打量着大林，发现他手腕上多了道新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的，“你这几天在哪儿过的？”

“就在这附近的桥洞底下……”大林低下头，声音更低了，“我想去找活干，但是人家嫌弃我太瘦弱了，不要我……”

父母去世，唯一的弟弟也死了，还这么年轻，找不到活干，就没法养活自己。

看着大林单薄的肩膀，黎玥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你愿意来我家做工吗？”

大林抬起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去……去你家？”

“对呀，我家很大，需要有人帮忙打理花园，打扫卫生，再偶尔跑跑腿，管吃管住，每个月还有工钱。你愿意吗？”

“小姐，家里的佣人不是那么随随便便招进去的。”芍药劝说道：“沐家可不是普通人家，家里的佣人徐都要摸清底细，万一是坏人……”

“芍药姐姐，我会跟舅舅说清楚。”黎玥拍了拍芍药的手，安抚后，她又转向大林，语气温和：“你只需要老实本分、好好干活就行。”

“我愿意！我什么活都能干！浇水、扫地、劈柴、跑腿……再苦再累我都不怕！谢谢小姐给我这个机会！”大林激动下就要对着黎玥下跪，黎玥赶紧拦住了他。

芍药虽然还有顾虑，但自家小姐这么坚持，她也只能认命跟上。

她没有马上回家，黎玥先是带着大林去买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这才慢慢回到沐家洋楼。

黎玥还以为她会很晚才见到沐尧，毕竟这几天，沐尧基本上都是很晚才回家，没想到的是，刚回家她就看见了坐在真皮沙发上的沐尧。

黎玥的脚步一顿，脸上立刻绽开惊喜的笑容，快步走上前，亲昵地挨着沐尧坐下：“舅舅，您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我还以为要等到晚饭才能见到你！”

沐尧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今天是你上学的第一天，我当然要早点回家，在学校适应的怎么样？”

“挺好的，那些课业对我来说都太简单了，我觉得我可以直接上高中。”黎玥仰着下巴，语气里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得意。

沐尧被她的模样逗笑了，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你才多大，还想上高中……”

黎玥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挽住他的胳膊，顺势转移话题：“对了舅舅，前两天，我不是帮了一个人嘛！今天我又遇见了他，他特别可怜，父母和弟弟都死了……”

“所以你就把他带回来了？”沐尧抬头看向了站在门口，拘束的少年。

“舅舅，他真的好可怜，我们留下他好不好？”黎玥撒娇地拽了拽沐尧的胳膊。

“你都把人带回来了，我还能把人赶走？”沐尧上下打量了一眼大林，说道：“就留下来吧，刚好负责花园的王叔年纪大了，你就帮助王叔打理花园。”

大林连忙用力点头，“明白！谢谢先生！我一定好好干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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