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76号的阴谋

76号

方泽坤早在三天前就停止了审讯，被转移到了普通牢房。比起审讯室，普通牢房的压抑更磨人。

经历过无数酷刑的方泽坤，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就躺在牢房里的床上，牢房里唯一的光源就是墙壁顶端的小窗，透进的光线勉强能看清地面的泥垢。

隔壁牢房的动静从不间断。清晨天未亮，就有重物撞击铁门的闷响，伴着沙哑的咒骂：“狗汉奸！有种杀了老子！紧接着是特务的踹门声与殴打声，直到骂声变成微弱的呻吟才停歇。

76号行动队的办公室里，气氛不是一般地严肃。

章婧伶来办公室里来回走动，她的面前站着十几个特务，每一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办公室内安静地只有章婧伶高跟鞋走动的声音。最终，章婧伶停在了办公室的中央，那双涂着红甲油的手“啪”地拍在办公桌上，桌上放着的文件夹都震得跳了起来。

“这都几天了？”章婧伶的声音就像淬了冰的针，扎得满屋子特务都缩了脖子，“方泽坤都抓来几天了？他老婆和孩子还没影？一个女人，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孩子，你们这群废物搞不定？”

站在最前头的特务小组长王秃子抹了把额角的汗，硬着头皮往前凑了凑：“章队长，我们已经很努力了。”

“努力？这就是你们努力的结果？”

旁边一个瘦高个特务赶紧插话：“我们都查了！凡是周慧经常去的地方我们都找了，根本没有任何踪迹！码头的船工说没见过带孩子的女人坐船，火车站和各个出城的点兄弟们也都守着，实在是抓不到……”

“一群饭桶！”章婧伶一脚踹在瘦高个特务腿上，力道之大让对方踉跄着撞在身后的铁柜上，发出一声闷响。瘦高个疼得龇牙咧嘴，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只能死死低着头，将疼痛咽下去。

“守着？我看你们是站在城门口晒太阳！一个女人还带着孩子能飞上天去？”章婧伶的声音里满是嘲讽，她话锋陡然一转，目光扫向人群末尾的一个矮胖特务，“银行那边呢？也没有消息？”

那特务猛地一颤，慌忙往前挪了两步，“是…是的章队长！小的们按您的吩咐，把这几天从银行保险库出来的人都查了个遍！翻来覆去全是些合同、银元、首饰，没见着任何可疑的东西……”

他嘴里说着，心里早已把章婧伶骂了千百遍：连共党藏在保险库里的究竟是电台、密信还是别的什么都没说清，只笼统地让“查可疑物品”，这跟大海捞针有什么两样？难不成还能凭着“感觉”抓共党？可这些腹诽他半个字都不敢露，只能把头埋得更低。

章婧伶看了眼这群唯唯诺诺的身影，胸口的怒火无法平息。伊藤科长对于她将所有人都安排去各个城门和银行很不满了，再加上审讯处一直没有进展，今早开会时还特意警告她，三天之内再没有进展就把所有人撤回来。

她烦躁地扯了扯领口，目光落在桌上那份皱巴巴的调查清单上。没有方泽坤妻儿的行踪，银行保险库那边也毫无进展，方泽坤的嘴巴也撬不开，还有三天时间，她必须想其它方法。

忽然章婧伶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她拍了一下桌子，吓得特务们齐刷刷一哆嗦：“都给我站直了！别跟死了爹似的！”

王秃子小心翼翼地抬头，问道：“章…章队长，您有办法了？”

“既然他们躲着不出来，那就给他们设个套！王秃子，你安排人把消息传出去，就说方泽坤受不住刑，气息微弱，现在只能吊着命，计划在今晚送仁济医院抢救！”

王秃子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队长是想引蛇出洞？”

“是瓮中捉鳖！”章婧伶冷笑一声，“方泽坤是地下党的骨干，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这是他们唯一救出方泽坤的机会，只要消息传出去，他们就一定会来。”

她转向旁边的矮胖特务：“肖锐，你安排人去仁济医院，扮成医护人员和探病家属，把整个医院都给我盯死，只要共党敢来，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章婧伶顿了顿，又补充道：“去医院的路上也要安排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停车，至于车上，安排几个身手好的，确保方泽坤不会被劫走。”

特务们听得连连点头，先前的颓丧一扫而空，眼里都泛起狠光。王秃子搓着手：“队长英明！这招准能把共党钓出来！”

“英明？”章婧伶瞥了他一眼，“要是抓不到人，你们就好好等着挨鞭子吧，现在就去准备，天黑前必须把所有岗哨布好！谁敢出岔子，我扒了他的皮！”

“是！保证完成任务！”特务们齐声应着，迫不及待地离开章婧伶的办公室。在他们离开后，章婧伶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茶水下肚，却压不住心底的狠劲。

这一次，她不仅要抓到周慧和地下党，还要让76号其他人看看，她章婧伶不是一个只会在审讯室发疯的人。

“方泽坤不行了，今晚要送仁济医院抢救！”后厨的暗门刚关上，跑堂陈六就喘着粗气把这消息说了出来。

封维听到这话后，还燃烧着的烟灰直接落在他的手上，他却浑然不觉疼痛，“消息从哪来的？”

“弄堂口卖烟的老王说的，说是有特务在他摊前闲聊。”陈六抹了把汗，“特务还说方泽坤被打得只剩一口气，说是今晚就从76号转到仁济医院抢救。”

穿长衫的顾旭立刻皱紧眉头，摇头道：“这一听就是圈套，76号的特务怎么可能会把这么重要的消息传出来。”

陈六说道：“可是，这是唯一救下老方的机会。”

“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静默，没有新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擅自行动。”

“静默？静默着看老方去死吗？”陈六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赶紧压低，“老方为传递了多少资源，救了多少人的命，现在他有危险，我们怎么能坐在这里？”

“76号比我们更不想让老方死。”顾旭上前按住陈六的肩膀，“他们要的是撬开老方的嘴，不是要他的命。现在冒然行动，不仅救不出人，反而会暴露我们的位置，连累更多同志。”

陈六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却终究没再反驳。

封维又何尝不想冲出去，可在这刀尖上行走的日子里，“等”有时比“动”更需要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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