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萧彻的过往

清源殿内，烛光摇曳，将殿内照得半明半暗，仿佛映照着苏晚此刻纷乱的心境。

叶澜静静地看着苏晚，她的问题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接剖开了苏晚此刻最深的茫然。

“对事态失控，还是对他失控？”

苏晚靠在床柱上，急促的喘息早已平复，唇上的灼热感却仿佛仍在蔓延。

她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嘴唇，指尖传来的细微刺痛感让她指尖蜷缩了一下。

失控？

她……失控了吗？

“我…不知道。”苏晚的声音带着茫然和一丝懊恼，终于说出内心的感受。

她习惯演戏，习惯掌控角色情绪，可刚才，在萧彻的质问和他滚烫的气息里，她引以为傲的演技似乎失效了，被一种更原始、更陌生又更灼热的东西搅得天翻地覆。

“我就是……觉得怪怪的。以前对着‘顾昭’，我能没皮没脸的演戏，因为那是我设定好的‘安全目标’。可现在……”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自己也未察觉的委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他刚才那样，我又好像……不是完全在演戏……”

叶澜小小叹了口气，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床边坐下，小手覆上苏晚的手背，那力道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和安抚。

“明白了。”叶澜的声音依旧平静，“不是演戏，是心动了。”

“心动？”苏晚像被这两个字烫了一下，猛地看向叶澜，“怎么可能！我才没有……”

“没关系，苏晚，这是好事。”叶澜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你说，我们还有可能穿回去吗？”

这话题转换的实在是快，苏晚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应该……很难了吧……”

“所以，我们很大可能，以后都生活在这里。”叶澜轻轻说道，“而我们的身份，也已经注定。”

苏晚怔怔。

她似乎，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

在没了生存的危机，她现在是贵妃，叶澜是名正言顺的长公主。

苏晚才终于反应过来，她们以后，就只能生活在这里了。

“所以，你若是对他动心，其实是好事。”

见她明白过来，叶澜又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好了，你这一身伤呢，先休息吧？”

“叶总……”苏晚愣愣看她，“可是，我……我不想爱上一个皇帝。”

自古皇帝多情——即便不为感情，三宫六院总是标配。

萧彻他，从前不管政事，不进后宫，没有子嗣，那往后呢？

原皇贵妃陈氏家族已经倒了，后面挡了他路的也会被他一一除去，到那时，他做了一个真正的皇帝，又会怎么样呢？

听着苏晚喃喃的这些，叶澜叹了口气，拉着她坐在身边：“最近，我也打听到一些关于昌和帝幼年时的消息……”

从前那个御膳房的老嬷嬷说起的也只是寥寥，真正的萧彻，成长的很是艰难……

愉嫔去世的真相不得而知，但那之后，萧彻就养在了先皇贵妃膝下。

但先皇贵妃哪里是养儿子？那是收了一个活生生的出气筒。丝毫的不顺心，先皇贵妃便对萧彻非打即骂；他做错稍微一点，便是无穷无尽的小黑屋。

隆冬腊月，罚他用冰水为长乐宫的所有主子洗衣裳，一双手冻得溃烂流脓，至今都有丑陋的疤痕。

盛夏酷暑，直接把他关进存放生肉、蚊蝇横飞的地窖‘静心思过’，任腐臭和高温蒸烤，几度昏厥。

甚至……在他十岁左右，一次‘不懂规矩’之后，皇贵妃让心腹太监把他按在地上，用烧红的炭块烫他的后背，留下一片永久的、扭曲的焦痕。

“……据说十岁的萧彻，个头还没比他小三岁的弟弟高。”叶澜面无表情的说着。

苏晚却是愣住了。

叶澜看了看她，继续道：“先帝不肯立太子，几个皇子到了后面争夺的很是厉害，而他……”

依旧是被打压的那个。

萧彻也逐渐学会了何谓韬光养晦——不，更准确的来说，是藏起自己。

躲在太监房中，躲在狗洞里，躲在大树底下，只要没人看到他，就不会有人要害他。

“最深的疤，大概是在他十三四岁那年。”叶澜的声音更沉了，“皇贵妃为了彻底击溃他，根除他对皇位的任何‘幻想’——精心设计了一个毒局。”

“诬陷他‘冲撞’了一位颇受先帝宠爱的年轻妃嫔。”

“惩罚是什么？”苏晚听得心都揪紧了。

叶澜抬眼，眸子里一片冰冷：“扒光他的上衣，将他绑在刑凳上。然后，皇贵妃让几个手稳的宫女走上前……用绣花针。不是一下，是慢慢地、一笔一画地，在他背上……刻字。”

“刻……刻什么字？”苏晚声音发颤。

“‘以色侍人者贱’。”叶澜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六个字，“字刻得很深，每一针下去，都伴随着皇贵妃在屏风后慢条斯理的训诫：‘记住这疼。这就是妄图用那张脸迷惑主子、攀附情爱的下场。你的生母，就是死在这种妄想里。你身上流着同样的贱血！’”

“还没完。”叶澜的语气毫无波澜，却让苏晚感到刺骨的寒意，“刻字之刑后，他被人强行灌下了极烈的春药。然后，像扔垃圾一样，把他丢进了一个粗鄙、肮脏、曾因虐杀小太监被贬黜的老宫女房中。”

“门被死死锁上，隔绝了他一切哀求与惨叫。那老宫女狞笑着扑上来时，皇贵妃派来‘监看’的人就守在门外……”

“三日后，门打开，那老宫女已经死了，只剩下萧彻活着，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再后来，所谓的伴读，”

叶澜的声音带上一丝罕见的疲惫，“那是唯一给过他一点点温暖的人。偷偷给他送过吃的、伤药。就因为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善念，被皇贵妃发现。她当着萧彻的面，命人将那个半大的少年……活活剐了。”

苏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整整一天一夜，少年凄厉的惨叫从未停歇。最后一刀落下，头颅被斩下。皇贵妃让人把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就悬在萧彻的床头，悬了整整三天三夜！她隔着屏风对他说：‘看见了吗？对你好的人，就是这下场！情义？你这贱种，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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